第10章 苍泠


  “拥兵自重是死罪。”
  “秋沁之!”大吼一声,沈先顿时炸了毛,梗着脖子就要往里闯。
  苍泠死死拽着他。
  奈何沈先也是多年习武,身强体壮的,苍泠不得不胳膊勒上倔强的腰间,连拖带拽……
  直至来到新兵集合的操练场。
  “满嘴胡言乱语。”沈先仍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鼻孔都能喷出气来。
  苍泠没接话,神情淡然。
  沈先不满地想继续抱怨,才发现偌大的操练场不止他们二人。
  “你们是来收鱼的?还是也来当兵的?”
  浑身湿/漉/漉的少年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脚下,赫然就是带头去捞鱼的三兄弟中的大哥。
  咽下到嘴的话,沈先已经把捞鱼这茬给忘到了脑后。看了眼少年脚下的躺得直挺挺的肥鱼,思忖着,“你那俩兄弟呢?”
  开口,却问了不相干的事。苍泠瞥了他一眼。
  “回家去了,”少年答得顺口,“俩小孩瞎凑热闹。”
  明明自己也还是个孩子,说话倒老气横秋的。
  沈先“哦”了一声,想着从军营到城里的距离,“你这当兄长的倒也放心,怎的不让家里人来接一下?”身为独子,偶尔也羡慕有兄弟姊妹的人家。
  “不怕,他俩认路,再说,阿爹老了走不了太远。”少年不以为意,踢了踢鱼,“这鱼你不要了?银票可不退啊。”
  “鱼给厨子吧,咱们也处理不了不是?”见少年赞同,沈先继续问道,“诶,你说阿爹老了,那你跑来当兵,他们仨咋办?”
  苍泠往旁边挪了寸步,给自来熟的二人让了些地方。
  那个少年抓了把耷拉的湿发,“可是不来当兵,阿爹也养不起我们,”忽地又咧开嘴,“喂,谢谢你的银票,现在我也不用担心了。”
  后知后觉想起“捞鱼的代价”,沈先不自在地去挠鬓角,讪讪一笑:“客气了。”
  幸好没说他,人傻钱多。
  可思及秋沁之的态度,倒真有些显得自己,人傻钱多。
  “喂,我叫谷三七,你呢?”
  “沈先。”他心情郁结。
  “啊?你就是沈先?”少年歪着脑袋,直不楞登地瞧他。
  沈先迟疑着颔首:“嗯。”上一次,有人这么问他的时候,下一句跟的是“长街十八里,纨绔沈世子。”
  “喂,你知道吗?你有位了不起的父亲。”
  沈先望向他。
  风,扬起了少年的嘴角,“我也有。”
  彼时,沈先不明白谷三七的话。很快,就在他了不起的父亲,忠勇侯出现在当晚的新兵“训话”时,严肃板正的眉宇间,有不同往日的怒气——
  “谷三七,你怎么又跑来?立刻回去,这里不需要你。”
  “不,我要当兵。”大胆的少年面对忠勇侯,无畏无惧,“你别想赶我走。”
  “谷三七,你不是小孩子了,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谁知,谷三七顺着他的话反而更加理直气壮:“正因为我不是小孩子,侯爷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
  “我已经跟你保证过……”
  “不需要,我相信侯爷,可是我更想自己亲手抓到那个人,”小小的少年,昂首挺胸迎面直视,“父亲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他的儿子能为他报仇雪恨。”
  沈先、苍泠,在场的所有新兵皆是一愣。
  “你的父亲,”忠勇侯却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只希望,你们能好好活下去。”报仇,由他来。
  少年站得像扎根山顶的松树,挺直的腰杆,固执、野蛮地生长。
  “父亲说过,国不成国,何以为家。”
  “休得胡言!”
  “一日抓不到害死父亲的奸细,我就一日不回去。”
  忠勇侯定定地看着他。
  “父亲不能白死。”
  林校尉撇过了头,伍校尉握紧了剑柄。随忠勇侯同来的副将则咬紧了牙根。
  “谷将军,不会白死。”
  没有人注意,藏在衣袖下的掌悄悄攥成拳。
  黑夜掩去了青衣,月色照亮了苍白。
  “苍泠,”沈先低声问他,“你冷吗?”
  第10章 苍泠
  因为横生的枝节,故而今天招录的新兵只十来人。照着秋沁之所言,都是水性好的。
  这一晚的伙食也额外加了许多鱼,辣椒炖鱼,白菜煮鱼,都不及香喷喷的烤鱼来得诱/人。可惜,鱼少兵多,烤鱼几乎都分给了老兵。
  损失了大把的银票还只能闻闻香味,沈先委屈但不好说。忠勇侯既觉得好笑,又感到有些无奈——当然在沈先面前,他依旧板着脸。
  叮嘱了两句,无外乎“听从指挥”“服从命令”,以及“不可摆世子架子”,便出了军营回了侯府。
  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倒头就在床上躺下。这是沈先正式离家后的第一个夜晚。
  床板简陋铺着层软垫,唯一的遮盖是一条薄毯。才入春没多久,夜晚仍带着料峭寒意。
  他和衣而卧,也顾不上会不会弄脏。昏暗的油灯,银丝绣的纹样忽隐忽现,袖侧的污血格外惹眼。
  纠结的眼眉昏昏欲睡,搭在床沿的腿一晃一晃。
  “你不困吗?”
  陷进沉思的眼皮掀起,“不困。”话都含糊还管别人睡不睡?起身又被叫住。

第10章 苍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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