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苍泠


  谁料,沈先竟点了点头。
  “我还是信他。”
  “为何?”
  “只有心狠手辣之人才会恶毒地诅咒自己的亲人,苍泠不是。”而苍泠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痛苦,所以他才会坚持,“苍泠是一个只会诅咒朱门酒肉的人。”
  嘲讽又刻薄。
  “我希望你不会后悔。”
  误将仇人当亲人,误将敌人当朋友,忠勇侯见得太多,也经历过太多。他不希望看到儿子眼里的失望,甚至是,绝望。
  “不后悔。”
  年轻的脸庞绽放着奕奕光彩,眼眸里仿佛有星辰。
  “幸好……”
  忠勇侯觉得欣慰,幸好自己的儿子没有真的长成纨绔子。
  “爹,你说啥?”
  突然护卫闪身进来,朝着忠勇侯一作揖,又忙不迭示意沈先跟他走。
  俩人匆忙告退,才踏出书房,护卫悄声对沈先耳语:“夫人发现少了两本书。”
  沈先奇怪地看他:“不就两本书?”
  “我听见夫人说那两本古籍是孤本,是,”护卫左右看了看,“是夫人特地寻来,等着侯爷回来送给侯爷的,礼物。”
  沈先才张嘴,就听得一声怒吼由远及近。
  “沈先,是不是又是你干的?把我的书还回来。”
  沈先与护卫面面相觑,然后——
  “跑啊。”
  书房内,忠勇侯看着儿子最后落下的白子,苦笑着摇头。
  “纨绔子。”
  却让黑子输了无法挽回的半目。
  第6章 苍泠
  东城郊外,青衣如旧。
  河堤旁,成排的柳树抽/出万千丝绦,眺目远望,与那青衣渐分不清彼此。
  “苍泠。”
  拂去飘絮,他抬头望向来人,却对上咴咴叫的枣红大马。
  似认出眼前就是曾经拦它前行大道之人,枣红马前蹄撅起,鬃毛飞扬,然后后脑勺挨上了一巴掌。
  白衣少年粲然一笑,翻身下马,衣袂翩跹。
  “你来得可真早。”
  当真是,陌上谁家年少,鲜衣怒马此时。
  苍泠哂笑:“比不得世子。”
  约定的辰时,现在不过卯时刚过。他睡不着,他,也睡不着吗?
  “嘿,我睡不着。”
  视线撇向河堤,苍泠抿直了唇角。
  将缰绳丢给护卫,沈先来到他身旁,波光粼粼,太阳正一点一点爬上水面。
  手掌自然地搭上他的肩头,“你也睡不着吗?”
  晨风卷起一簇簇的飞絮,青衣似动未动。
  看了看落空的手,装模作样地背往身后,沈先讪讪开口:“没想到,彻夜不眠的人还挺多。”
  他指的是军营门口长长的队伍。苍泠来时也注意到了,起先不过多瞧了两眼。
  单薄孱弱的少年,体格魁梧的青壮年,其中还有几位容光焕发,一看就是练家子的老者——当余光瞥见庄稼汉打扮的四个青壮年脚下,他收回了目光。
  一只飞鸟擦着河面低空掠过,脚爪勾起微微波澜。
  “沈先。”
  “嗯?”
  “此番,多谢。”
  讶异一闪而过,白皙的面皮浮现浅浅的绯色,“别突然这么说,”背在身后的手有些不知所措,“怪、怪吓人的。”
  苍泠:……他就不该谢。
  “何况,一年半载内不可擢升,到时你别觉得委屈才好。”昨天都与他说了,好的坏的,清清楚楚。
  “不委屈。”
  在枢密院核实身份前,即使立了功,嘉赏会有,但不可擢升。于苍泠而言,可谓好坏掺半。
  若不是那边催得急,他也不至于棋行险招。也是昨夜,他已吩咐黑影通知兄长,尽快下决定,以免夜长梦多。
  其实换做以往,一年,甚至再长他都等得起。前提是,没有沈先。
  “委屈可同我说,他们好歹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对吧?”
  明明想宽慰他,话说到后面自己倒显得不自信。
  苍泠哑然失笑。
  “诶,”沈先要面子,仍在找补,“虽说军令如山,再怎样,忠勇侯是我爹。”
  “听说,忠勇侯刚正不阿。”
  苍泠不是存心泼冷水,尤其沈先还是为了自己。可,怕是忠勇侯已经对自己起疑,往后的每一步如履薄冰,他不能再生意外。
  “岂止刚正不阿,”提起忠勇侯,方才鼓足的气势蓦地一泻千里,沈先撇了嘴,“简直是铁面无私,集天地浩然正气于一身。亲儿子,打的时候也没见手软一分。”
  所以,他前面那些狐假虎威的话,全是空谈?抬了抬眉,苍泠觉着自己是白顾虑了。
  “苍泠。”
  发现做不了狐狸的沈先,神情落寞。
  “讲。”
  “哪天忠勇侯要给我上军棍,你得帮我,不能见死不救。”
  这算,先为自己找后路?只是,话说得,大言不惭,心虚却气壮。
  他们的身后,长长的队伍开始躁动,枢密院的官员已经到场。
  苍泠转身,抬脚欲行,被人扯住了衣袖。
  乌黑的眼珠圆溜溜,不像狐狸,像狗,正等着他点头。
  略一沉吟,苍泠回道:“军令如山。”
  “诶?你?”
  还有,“他是你爹。”
  ……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沈先,一脸愁容地望了会高高悬空的太阳,随后转身,去追那个“见死不救”的卖书郎。

第6章 苍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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