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嵇阙朝他挑眉,无声地让他再试一次。
  骆长寄这次倒是正经许多,将弹弓对准月亮,深吸一口气,好像那把小弹弓是一把长弓,而月亮便是那个万里之外的敌人首级。
  这一回准头倒是好了许多,骆长寄自己都能看见那道石子是朝着月亮的方向飞旋后才在不远处落下。
  嵇阙笑吟吟地看着他不说话。每当嵇阙这样看着他的时候,骆长寄总会不知从何处燃起一股表现的欲望,他跳下房檐一气儿捡了五六块小石头,沉下气来,眉宇间倒真有那么几分大将风范,皮兜上的小石头弹无虚发地朝月亮的方向射去。
  等轮到他手头最后一块石头的时候,那块小石头准头意外地好,高高地朝月宫飞去,又在半空中直直落下,下一刻——
  “娘的!谁他妈大半夜扔石子玩儿?!砸死老子了!”不远处传来一男子的痛叫和怒骂。
  嵇阙扑哧一声坐在房檐上笑得腰都弯了,骆长寄脸皮薄些,窝在房檐上装死,嵇阙俯身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没事,射月途中总会出现一些意外。”
  等嵇阙笑够了,骆长寄也直起身子,他耳朵上的红意还没有褪下,但还是问道:“为什么想要射月?”
  嵇阙转了转眼睛,狡黠地说:“倘若把月亮射下来,兴许嫦娥便能回到后羿身边了?”
  “你倒是懂得成人之美。”骆长寄皮笑肉不笑。
  嵇阙倒像是来了兴趣,笑眯眯地:“那小念呢?”
  骆长寄欲言又止了片刻,天色越黑,月光便越发明亮。
  他低声道:“我不想把月亮射下来,我想它好好呆在原地。高处不胜寒,总有浮云遮月时。只要能为它拨云破雾,我什么都愿意做。”
  只要我能一直见着它,哪怕只见一面,只看一个对时,我都愿意每天坐在庭院里等。
  骆长寄自认自己不是个贪心的人,他从来不奢求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将渺小的愿望说给月亮听,在云层中周转几个来回,却还是败给了阴晴圆缺。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说一虽然很能装,但小念的耻点从小时候到现在一直蛮低的......相比之下很难想象嵇阙会因为什么感觉羞耻,他好像天生没长对于羞耻的感官。
  第14章
  骆长寄沉浸于自己的回忆,直到被一声重物坠地发出的沉重厚响拉回了现实。
  他将手中的弹弓放下,抬头看向噪音的源头,只见布料铺最里头的一盏屏风可怜兮兮地倒塌在地,而方才还笑得和蔼可亲的布店老板此时气得眼歪嘴斜,一手叉腰一手颤抖着指向自己面前的人:“你……你啊……”
  “怎么,我有说错什么吗!”站在布店老板对面的是个身形清癯,长有两撇胡子的先生,看上去像是个读书人,眼睛憋得通红:
  “前日的账分明是你自个儿算错了,今日我来你还将此事推诿到我身上,分明是你想要刻意提价又不想被发现,才刻意寻个借口想把我撵走!”
  “你胡说八道!”布店老板脸红脖子粗,“我当日同情你一个屡试不第的秀才穷到要去街头要饭,才请你来做个账房先生,你倒好…不识好人心的酸儒!”
  账房先生像是忍了多时,咬牙道:“你可别吹什么自己是什么救命恩人了。我上一次落第后便想重振旗鼓,着手准备下一次的秋闱,可你呢?咬死了不放我走,说什么我若是再落第便将我的名声搞臭,到时候在整个黎栾讨不到一口饭吃!”
  “你!血口喷人……”布店老板身体晃了晃,见已经有不少人聚集起来,生怕自己的生意受影响,便威胁道,“你若是再胡说八道,我现在便去县衙里叫官爷把你抓进去,给你狠狠一顿板子,看你还要不要再满嘴放屁!”
  报县衙一事确实有些太过。骆长寄皱了皱眉,想起方竹给自己收集的情报里便提到了去年秋闱时众多学子落第之事,算是整个云州炭场纷争的导火索。
  若是老板真的将这账房先生送进县衙里,说不定真会有些人为了泄愤将他关押起来。
  骆长寄转念想到他之前交代商恪去查户部账册,但按照胡伸的本事,户部门面上的账自然能做得滴水不漏,因而想必不会有太大用处。
  然而,就韦襄南同桂三通的频繁通信以及至今仍旧征收的炭税而言,那笔价值不菲的炭税多半是进了桂三通和胡伸的口袋。
  如果还想趁这个机会将吏部这两位咬死,云州州府储存的账册是最后的机会,再加上旁边奉遥向来有清正廉洁之名,想必不会因为韦襄南和胡伸一党交好就对他网开一面。
  思及至此,骆长寄几步上前,站在了争得眼睛都红了的两人中间。
  他将那账房从上到下浏览了一遍,露出了些许了然神色。
  老板认出了他是方才买过布料的客人,放缓了语气对他说道:“这位客人,小店只是发生了些争执,您不必——”
  他正思索着怎么把“多管闲事”四个字用不那么冒犯的方法道出,但只见客人反客为主地直接将账册从他手里拿过,神色自然地翻看起来。
  等老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脸色不由得更难看了几分,正想将账册从骆长寄手里夺回,可他刚要扑上前,骆长寄便刚好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摊开一页,用手指轻点:
  “这一行,十七日,胭脂铺李二嫂,丝绢两匹,银钱四两三十钱,似乎同之前丝绢的价格有异。”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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