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3


  那侍女看上去并没有被说服,又道:“小姐此次来南虞是有重任在身,我知姜大姑娘一向同小姐交好,她推举的人想必不会有大错,但此人出身江湖,行止肆意妄为,难免以后也会招惹祸端,不如……”
  “春盏。” 她家小姐用一种平静却微含警告的声音制止了她。
  春盏自知失言,屈膝行礼后便不再开口,但她还是将目光时不时扫向栏干旁的白衫青年。骆长寄习武多年耳聪目明,不远距离外的声响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听见了春盏如何向自家小姐编排自己的不是。
  但显然二人的对话并不在他考虑范畴内,此时他的注意力放在了二楼对面的雅间,由于帘布遮掩他看不清其中有什么人,只有独酌月的掌柜前后掀开门帘跑了两趟,又连连陪着笑脸退出来。
  能让葳陵首屈一指的大酒楼的掌柜如此卑躬屈膝,便不可能只是一般的纨绔,少说也是朝堂上有些身份的人物,而且就里面发出的响动而言,至少有五个以上的京官在内。
  他心中稍稍有谱以后,便在小二上茶时朝他耳语了两句。
  没过多久,小二借着给隔壁桌送茶点的功夫,悄声无息地将一张叠成小块的纸条丢在了骆长寄的桌前。
  骆长寄打开随意扫了一眼,原本伸向茶杯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将纸条撕得粉碎,扔进了桌旁的小花瓶里。
  正值夏季,雅间中虽有安放冰鉴,不通风处仍旧酷热难耐,门口有人探过身去,将帘子半卷起来,无意间转头时,正对上了骆长寄毫不闪避的眼睛。
  骆长寄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茶杯。
  足足有五年。他风雨趟过,形形色色的人也都见过,但许是因天生情绪寡淡,哪怕他初出茅庐不太被江湖名门放在眼中的时候,他也鲜少感到紧张抑或难挨,令他心绪波动更是从未有过。
  五年过去,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有所长进。但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的时候,他的心脏几乎要蹦到嗓子眼,接下来他便感受到了久违的呼吸困难,让他怀疑自己心跳是不是快要停拍。
  他心知来到葳陵便总有一天会见到嵇阙,以后也会有很多机会再见,但他还是忍不住死盯着对方,想进一步确认安澜君嵇阙是否真的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
  安澜君同样愣怔了一刻,眼中似有情绪的波动,但很快便将目光收了回去,别开了头。
  骆长寄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最后几乎是有些不情愿地相信了这一事实。这确实是五年前阆京小院里陪伴了自己一年光景的先生。
  且不说他那些熟悉的小动作,单单是一双眼睛里流转的风华便无人出其右。骆长寄虽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但不得不承认,无论从哪个方面,安澜君嵇阙在这世间都无可替代。
  嵇阙回过头时,眼神已经恢复了饮酒过多后应有的一丝迷茫,酒桌上声音嘈杂,一些文官看到他的出现会背地里揣度些什么他闭着眼睛都猜得出,因而哪怕听见了也懒得搭理。
  他半阖着眼,心中再度将方才看到的人的面孔又描摹了一遍,将他和回忆中比对半天,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
  果真是变了。
  虽说不至于到认不出的地步,但那通身的气派显然是在上位呆久了才能培养出来的。本就不爱笑,刻意收敛情绪的时候能让人冷到骨子里去。大约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无形之间,能给旁人施加怎样的压力。
  嵇阙恍惚之间甚至没有听到周燮在小声唤自己,半晌睁开眼时,周燮哭丧着脸道:“我还以为您真不舒服了呢,您不是说今天会注意着点儿量吗?”
  周燮是嵇阙身旁唯二的嫡系之一,如今在兵部领着个闲职,勉强混口饭吃,但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只一门心思像从前一般跟在嵇阙身边鞍前马后。
  他平日里常跟着嵇阙出席这种场合,然而却没有嵇阙的亲卫斛阳冷静,反而有点咋呼。
  嵇阙应了一声:“嗯,知道。”
  他余光感受到骆长寄黏在他身上的目光稍稍错开了些,似乎在胡伸和桂三通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
  没过多久,骆长寄站起身,手掌似乎无意间碰倒了桌上的一口瓶。花瓶跌在地上一声脆响,候在不远处的小二闻声而来,嵇阙能听见骆长寄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声音很轻,甚至没什么歉意:“抱歉,失手了。”
  区区一个小花瓶,小二自然不会因此怪罪贵客,打了个哈哈便着手收拾起地上的碎片,骆长寄站着没动,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雅间附近,一只手撑在栏干上没一会儿,就再度状似无事发生一般松开了手。
  胡伸的小厮走出门穿过走廊,朝隔间的人打了个眼色,待门帘掀开,一个美貌姑娘探出头来,浅浅地朝屋内众人施了礼,目光悬在嵇阙身上半刻又移开。
  嵇阙确信自己没有听见一点脚步声,哪怕是舞姬习惯性脚尖触地发出的响动也无。
  此人的出现,刚刚好便在骆长寄打碎花瓶过后。
  这会是巧合吗?
  他又再次察觉到骆长寄的目光投向自己,如芒在背。他站起身来,随便说了两句场面话,心知此时的胡尚书不会再纠结于借口真假,便跨出了雅间的门槛,朝楼梯口走去。
  等他再次抬头的时候,骆长寄已经不在座位上了,而周燮大概是憋了整整一个晚上,开口时眼睛都气红了:

第2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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