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嵇阙沉默半刻,突然毫无征兆地道:“漕运司早年并非是独立的衙门,但因他们不仅需要管理船只,还需要管理漕运的税收,事务太过繁杂,因此才从户部分了出去,但明面上来说,漕运司所管理的账目依旧需要交予户部过目。”
  说起户部常年同西境结下来的梁子那委实多得数不过来,但重点在于,户部如今的尚书刘文山,早年间便极力规劝皇上收拢兵权减少开支,只不过嵇晔还没来得及认可,边境便数度被朔郯等国攻袭,他的提议也就这样撂下了。
  嵇阙很清楚,就刘文山这种级别的千年老狐狸,就算是他们顺藤摸瓜摸到了他身上,他也会有一百种方法找人替自己背黑锅,所以哪怕他下一步想要对邠州做些什么,他也不会让自己变成那个主谋。
  骆长寄回想到了自己昨夜收到的那封信笺。
  商恪如此精明,此事对他来说当真毫无征兆吗?
  如果他已经意识到了骆长寄和嵇阙关系非比寻常,那商恪鼓吹他先去抚川替自己打点铺路无疑是一步阴险的棋,倘若事情不成便可以将他反手摁死在一个离葳陵几千里以外的偏僻小镇,不会露出一点痕迹。
  但是既然他可以这样对自己,那对嵇阙岂不更是……
  骆长寄看着嵇阙道:“你真的想将此事追查到底吗?”
  嵇阙偏头看他,眼睛一弯:“你还知道些什么,要不要讲给我听听,让我考虑考虑。”
  骆长寄轻嗤了一声。他看嵇阙方才那若有所思的表情就知道,哪怕他不会亲自动手,也势必会派人去将此事解决。
  任何事情只要同西境沾边,同邠州的人相关,他就不可能坐视不管。
  嵇阙一贯是个念旧的人。骆长寄心想,只是不念跟自己有关的旧事而已。
  第30章
  骆长寄原本还算平静的思绪再度不受控地被一股焦躁烦闷占据,哪怕他心知肚明嵇阙从来没有放下过邠州和西境,他也会因嵇阙对邠州投入过度的专注而心绪躁动。
  他突然笑了一声:”好啊,那我告诉你,你凑过来些。”
  嵇阙没动,好像已经能够预计到会发生什么一样,也配合地笑了笑:
  “我脖子睡落枕了不方便,还是你凑过来吧。”
  骆长寄:“……”
  虽然半途卡了壳,但究竟是谁凑过去说话倒也不是重点。
  他只好妥协地两手撑住案几,看着嵇阙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几乎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的时候,他停下来了,轻声说道:
  “乖乖呆在葳陵做你该做的事情,不要给我在路上将你一刀捅死的机会。”
  骆长寄认为这句狠话他放得应当算是非常冷酷恶毒,相比起他同嵇阙再遇时那几次交锋要直白阴狠得多,而那几次他觉着嵇阙好像都气得不轻,想比这次也能达到效果。
  哪怕嵇阙真地因此对他生了些忌惮也无所谓,目前没有什么能比阻止嵇阙去抚川重要。
  可谁能想到,嵇阙并没有像前两次一样胸膛起伏笑意全无,而是眉梢微挑,眼角慢慢地蕴出一个含蓄的笑来:
  “如此看来,我倒是非去不可了。”
  骆长寄:“……?”
  他皱起眉,有些怀疑安澜君是不是突然听不懂人话了。
  但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嵇阙就轻松地将身体斜在案几上,掀开香炉盖子捣弄了两下香灰,淡淡地说:
  “五年不见,也让先生瞧瞧你如今的本事,够不够让我毙命。”
  王城另一侧,霍府中。
  咻地一声,一支长箭离弦而去,稳稳地扎根于靶心。
  射箭之人似乎并没有因此自满,而是另取了一只新箭,吐气凝神后,猛地放开弓弦。
  那支长箭再度如愿以偿地射在了靶心上。射箭之人没再多看那靶子一眼,只是取来放在一旁的手帕擦汗。
  他已经年过五十,脸上的皱纹和白发白须一样都没有落下,但是他身上那股稳当的精气神令他看上去还能稳扎稳打地再为朝堂辅佐十几年。
  今日是中书令大人的休沐时间。侍卫在他终于结束一上午的练习后上前低声报告:“霍大人,刘尚书……”
  他的声音被淹没于霍府庭院的一方小山泉的流水声中,唯有霍柏龄一人能听得真切。
  霍柏龄整理着自己的弓箭,心不在焉:“知道了。文山这个人行事是有些莽撞,但只要能达到效果,又何必拘泥于方法。”
  “刘尚书说此行势必能将安澜君逼出葳陵,让霍大人尽管放心,他会将事情打点好。”
  霍柏龄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水喝一口,重新拾起了弓箭,语气平淡:
  “货船爆炸这步棋,下的不好不坏。往后能否力挽狂澜,便全看他自己了。”
  *
  秋色从西来,苍然满关中1。往年的第一股秋风都是从南虞以西的邠州一路吹往葳陵,今年也没有例外。
  邠州西境,乃西凉朔郯国与中原南虞之间第一道也是最牢不可破的一道防线。狼行关三百里以内,只有一座边陲重镇,名为鸪城。
  鸪城古来便屡经战乱,城中大半都是军户,且孤儿寡母成群。旷华君谢世后,其嫡系阮隋将军正式统管西境大小军务,又于七年前逐渐将身上的军务分摊给了独子阮风疾,自己承担了每日训军晨练的活计,如非必要不再上战场。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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