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真的不想伤你
“江应……”拓跋野手上收紧了些,沉沉唤了他一声。
“你不要逼我。”
江不闻嗤嗤一笑,仿若听到了什么令人捧腹的话,寒凉的风吹过来,却比不得心里的冷意。
他本以为,自己蹉跎的半生已够造化弄人,未想到老天有公,又降大难于阿索那。
那个欺他侮他的人,也沦为了丧家之犬般的存在。
既然天灾折了他的双翼,何不更彻底一些,将他的四肢尽数砍断呢?
江不闻这般想着,忽而一动,便要将他们一同拉下死水,未曾想前方倏而暴动,紧跟着四面的火光便照拂过来。
“什么人?”
巡视的士兵发现异样,顷刻之间包围了四人。
“……小将军?!”
最先上来的平梁军在看清四人相貌后,惊讶的话语脱口而出。
敌军已然发现阿索那余患,通知大军的烟竹一经释放,阿索那最后的生机,将荡然无存。
拓跋野几乎在一瞬间短刀出刃,架上了江不闻的脖颈,声音冰凉毫无温度。
“全都退下……否则,刀出见血。”
第二十四章 我真的不想伤你
黑风萧瑟,拓跋野冰凉的话落下来,喷吐的气息就在耳侧,明明炽热,却又冷得不行。
江不闻只愣了一瞬,便意识到,自己正被他当做人质来挟持,心底的讽意再也抑制不住,唇角勾起,只想放肆地笑出声。
雪崩前一瞬的记忆涌入脑海,掺扎着昏迷后模糊的对话。祭神前唇舌的厮磨仿佛就在眼前,带着拓跋野强硬式的告白。
【江应……我喜欢男人,你很凑巧,符合我的胃口。】
冰冷的刀锋贴在脖颈,好像穿破了记忆,对着那些话毫不留情地扎下。
江不闻恍惚意识到,拓跋野口中的“喜欢”,换一个和他差不多的人过去,也是一样的。
他倒没有下贱到如此地步,把拓跋野所说的感情看得有多珍重,倘若可以,将他千刀万剐,也未尝不合自己的心意。
只是雪崩的前一瞬间,拓跋野舍命挡在了自己身前,让他又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一次,他是坦诚相待,要真心悔恨一般。
江不闻承认,自己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忽然看见有点甜头,又会忍不住想要上前——
非要撞的头破血流,才能看懂前方,原来根本无路可走。
他又心软了。
他以为,拓跋野救他,是真的饱含真情。
只是没想到,平梁军围困来袭的一瞬间,自己便被当做了弃子。
随时可以舍弃的人质。
……
平梁过来的士兵,从前大多跟在江不闻的身后,自他被送入阿索那,本以为将兵这一世都不得相见,没想到在这时打了照面。
拓跋野刀架江不闻脖颈的一瞬,他们手上的点燃烟竹的动作便顿住。
“松开将军!”
为首者的怒吼并没有换取敌手的妥协,阿索那那位幸存的小可汗压着他们的将军,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出声命令。
“把烟竹放下。”
烟竹是联系主军最快的渠道,平梁的士兵们皱上眉,点烟竹的动作凝在半空,在进和退间左右踌躇。
一面是亲将,一面是君主。
“我再说一遍,把烟竹放下!”
拓跋野的声音猛地拔高,话语融进漫天飞雪,凉的彻骨,贴近江不闻脖颈的刀锋,隐隐磨出血迹。
犹豫不定的士兵在这份威逼下,隐隐有退缩之意,点烟竹的手落下,掐灭了火苗,另一只手也即将松开——
“谁敢放!”
一道声音却在这时倏而落下,沙哑又透着浓重的威严。
松到一半的手立时握紧,这道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平梁军抬头,便对上江不闻掺着血迹的眼睛。
原本安在那双眼前的白布,早在雪崩的蹉跎下消失无踪,一层层血痂覆盖之上,被勐佳毒毒伤的双眼毫无遮掩地显露出来。
江不闻的脸色苍白,身体消瘦,比当初率兵统将时憔悴太多,然而放出的声音,却同沙场点兵时一样,高而威厉,不容置喙。
那是他们的将军,一人担起平梁的将军。
“战场忌私情,我的下场就在眼前,你们还不吸取教训么?!”
江不闻高着声音,继续吼道:“昔时战败,如在昨日,我不知我国君主在此后是如何规划,但我记得,铁骑踏上我们每一个同胞的尸体,我记得血红军旗下,许下的铮铮盟誓……”
平梁军受其训教六年有余,听从他的指令,几乎成了肌肉里的记忆,留在军营下的,哪个不是血性男儿,江不闻提着一口气,将话抛出,平梁军骨里的热血便上来,手上的烟竹握紧,咬牙便要点燃。
一枚银针却刺破火折,将其打落。
江不闻喘着气,耳边一热,口舌便被两根手指堵住,严实地封住了喉。
拓跋野叹息似的声音落下,低沉又沙哑,强忍着什么一般,只用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
“江应……”
我真的……不想伤你。
下一刻,臂弯一痛,脖颈的短刀毫不留情地划上了右臂。
江不闻顿时颤抖,闷哼堵在喉间,又被咽了下去。被玄铁刀划伤的地方冒出殷红的血迹,很快晕染到衣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