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你别怕我


  “我……”
  “不行、吗?”江不闻又问,摸索在空中的手终于碰到实体,拓跋野心上一跳,便感觉那有点凉意的指尖碰上了自己的双眸。
  “为什么,我、看不见?”
  他听到江不闻断续地问。
  心中警铃响起。
  拓跋野恍惚意识到不对,蹙上眉:“江应,你在说什么?”
  江不闻细细摸过他的眼睛,半晌后,声音有些冷漠,又有些无辜。
  “江……在喊我吗?”
  第二十八章 你别怕我
  江不闻不说话的那一天,拓跋野在船上陪着他一夜未眠,从开始的胡言乱语,到最后冷静下来,心中的熟悉感呼之欲出。
  阿索那的前可敦红格尔,是生养拓跋野的人,她的生前看似风光无限,死地却凄凉惨淡。
  拓跋野四岁的时候,拓跋扎那即位,红格尔和他风雨数年,最后抵不过扎那对她母族势力的忌惮,编了个最侮辱性的缘由,废除了妻子的可敦位置。
  从前落魄,风雨同舟,今时得势,决然负妻。
  红格尔一介女子,将整颗心都捧给了拓跋扎那,被废后后整日无神,久而久之,便不爱上了说话。
  四岁的拓跋野跪在可汗王帐一天一夜,终于换来了拓跋扎那的开恩,为他的母亲诊断病情,医师前来看过,得出一个“失魂症”的病状。
  对世界不再抱有希望,麻木地逃避现实,最后失去灵魂。
  医师说这病治疗无方,拓跋野却不想放弃,日日夜夜地陪在母亲身边,只是她还是一样的无动于衷。
  直至有一次,他随兵训练,误伤了身体,大片的血浸透了衣物,失神已久的红格尔在医师为他止血喊痛的时候忽然醒来,大喊大叫,扑在了儿子身前。
  那之后,拓跋野恍惚意识到什么东西,隔三差五地便假意弄伤自己,红格尔生病的最后一年里,他终于又听见了母亲喊他的名字……
  而十几年后,扁舟之上,已成为小可汗的人,却第二次触碰到了“失魂症”。
  这大抵已成拓跋野的心结,再次应对,显得熟络些微,他想出江不闻最挂心的东西,在他清醒过来的瞬间,本以为拨开云雾,没想到却不尽人意。
  客栈屋中。
  江不闻的不对劲始一冒出,拓跋野脑中便又嗡一声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带你去找医师……!”
  这突然的触碰让江不闻有些受惊,瘦削的手指立时收紧,就想挣脱他的手掌。
  他的面色有些难堪,说话带着吞吐 :“放、”
  江不闻蜷缩起来,手掌的血迹黏糊,长眉微皱,似乎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身上的锋芒全部消失,除了有些下意识地冷漠,更多的,就像一只林中小鹿,脆弱又让人心疼。
  拓跋野看花了眼,抓他的手忍不住松开,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我放开了。”他少有地卸下伪装,温声道,这变得有些不像他,唯有江不闻没有那么清醒的时候,他才会显露出这样的温柔。
  江不闻似乎被他安抚到,就这般抱着膝弯,片刻后慢慢转身,伸出指尖,小心地碰了一下拓跋野的手。
  他等了一会儿,盲着视线,触碰到膳食,随后微微张唇。
  这投喂的暗示实在太过明显,却又与他的性子半分不符。
  拓跋野愣了愣,思绪僵住,一时顿在原地。
  江不闻的失魂症被激退了半数,目前的状态显得呆滞而迟缓,先前在船只上全无意识,进食皆为拓跋野一手所顾,现在恢复的半分清醒,除了一些偏差外,几乎照着先前那般导向,因而求喂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犹豫。
  江不闻待了片刻,迟迟不见回应,碰到手的指尖颤颤,又慢吞吞地缩回去。
  怎么、不一样……了?
  他迟缓地冒出这个想法。
  “……你想我喂你吗?”
  手被扣住,一道声音在这时落下。
  江不闻停了几秒,仿若在认真思考这个问句,片刻后把头转过去,并未点头,只是又将唇张开。
  拓跋野眼底变幻莫测,最后端回膳食,用勺舀来粥,对着他的嘴喂过去。
  “应该不烫了。”他说,声音有些低。
  膳食送来有了一段时间,如他所言,温度刚刚好。江不闻喝了几口,少许汤水从下唇留下。他的指尖微动,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抹,一根手指却抢在这之前。
  拓跋野轻轻托上他的下巴,拇指抹上下唇,将溢出的汤水抹得一干二净。
  唇上的血色随着拇指的移动由微红变白,又恢复成微红。
  拓跋野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圈,眼底闪过什么,却又很快消失。
  空洞的胃得到满足,江不闻在又一勺递过来时将他推开,脸别过一边,不再朝向他。
  拓跋野受到拒绝,识趣地收回食物,余光看见他露在衣物外的双脚,拉过被褥,张臂要替他裹上。
  江不闻感到他的靠近,却皱皱眉,缩得更加厉害,几乎圈在了床的角落。
  “不碰你。”拓跋野到一半的动作停下,片刻后,声音更加轻了。
  “江应……你别怕我。”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些,右臂的伤口还在作痛,他却半张着臂,等待江不闻紧张的心绪安稳下,才慢慢地将床褥盖过去。
  扑面而来的温暖包裹在身上,被褥被清洗干净,有着淡淡的皂香,江不闻半张脸躲在床褥里,闷闷地,像一只小兽。

第二十八章 你别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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