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尉迟衮


  他是有私心的。
  江不闻难受的时候喊着谁的名字,把身边的人当做谁,都会成为他下意识的假想敌,说白了,其实就是不该有的占有欲。
  拓跋野只想当拓跋野,不想成为别人。江不闻没有说话,便让他短暂地逃过了一劫,自欺欺人地把江不闻舍不得的人当做自己。
  衣摆脱离束缚,拓跋野又看了他一眼,继而快步离开,向着二楼走过去。
  伙房里,被留下的江不闻手指颤动,扒着泥地,一遍一遍,好像在找什么支柱,最后却徒劳无果,只换来了一手污渍。
  二楼的灯火均已灭下,那日苏和麦拉斯的房间就和拓跋野的隔了一个走廊,拓跋野穿过走廊,敏锐地发觉靠近屋子的地方藏着一道影子,他的脚步慢下,暗自碰到腰侧的银针。
  行步即将靠近影子,影子晃动,主动走了出来。
  那日苏皱着眉,借着月光将拓跋野的全身打量一遍,怒气几乎要忍不住。
  “你又惹了什么祸?!”他低着声音,怕吵醒屋中的麦拉斯。
  那日苏自幼敏感,底楼方有些声响时便从睡梦中醒来,麦拉斯这些天事事照料他,没有好好休息,他虽心下生疑,还是没有把他叫醒,一个人悄悄地打开房门,听着楼下的动静。
  到隐约听到“瞎子”这类的对话时,心中的那股不对劲感便愈演愈烈,到后来局势颠倒,拓跋野声音虽然不大,他却靠着内里的感觉,判定出底楼参与出动静的人,可能真的与拓跋野有关。
  而这时,拓跋野脸上未干的血迹,无疑不在映证他的猜想。
  “昨日晚间,我分明刚刚警告过你,勿要生事勿要生事,你究竟有没有听进去?!”那日苏终是没有忍住,半是吼地质问道。
  拓跋野知道此番过错在己,那日苏是真的关心沦丧的故土,相较自己,这个小可汗当得便可笑了起来。
  他沉默半晌,在弟弟面前,冷绷的脸无颜再装下去,终是垂首低声。
  “吾歧拉来……”
  这句阿索那语说的慢又平,却让那日苏冲顶的怒火瞬时停在半空,叶护大人收下的养子眼睛都有些瞪大了,愣了愣,声音透着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拓跋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声音高了些:“吾歧,拉来。”
  那日苏终于听清了拓跋野的话,怔愣在了原地,久久无法缓神。
  印象中的拓跋野总是高高在上,凡事都会出他一头,他们相争许久,但无论自己付出多少努力,最后的赢家都会是他的兄汗。
  在他的认知里,拓跋野也同样对自己怀有敌意,自己责怪他时,指不定心中积压着多少怨恨,想要在下一次找回呢。
  可是,在拓跋野说出“吾歧拉来”的时候,他又硬生生顿住,好像往日所想的一切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吾歧拉来,分明就是对不起的意思。
  向来高高在上的兄长,为什么会这样低声下气地,对着自己道歉呢?
  那日苏的心中隐约有什么东西碎裂,他怔愣地看着拓跋野,片刻后晃了晃神,下意识低头后退了一步。
  他这样局促的样子,才有点像了年轻幼稚的弟弟。
  拓跋野深吸一口气,手掌捂上额前,隐藏在皮肉下的青筋隐隐有些爆出,他拂过头顶,喉结滚动了一圈,又松开手。
  “先去把麦拉斯唤醒,半个时辰后,我们备马启程。”
  那日苏回过神,听罢,又蹙上眉:“底楼的,究竟是什么人?”
  “……不知,”拓跋野沉默几息,“但必定是嬴丰的达贵。”
  那日苏头嗡嗡一响,又想要去责怪他,却知晓木已成舟,他深深看了拓跋野一眼,还在回味方才他说的那句道歉,片刻后转身,听从拓跋野的安排,去将麦拉斯喊醒。
  拓跋野看见他的动作,不再停留在屋前,折回要返去伙房,走到一半的那日苏却停了下来。
  “我再问一个问题。”
  拓跋野顿住,回过头,示意他开口。
  那日苏问道:“当下即可启程,为什么要拖到半个时辰以后?”
  拓跋野指尖一晃,少顷后头又转回,目光落到楼道,声音难得地有些吞吐。
  “我……染上了些风寒。”他说,“在伙房熬了药,还要等上几时。”
  拓跋野说话带着鼻音,这个理由勉强能混过去。
  那日苏:“真的吗?”
  拓跋野:“嗯。”
  那日苏停了一秒钟,忽而嗤笑了声:“你走吧。”
  二人分路而行,直待拓跋野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楼道,那日苏才垂下眼睫。
  拓跋野曾经受过伤,血淋满身都不会说出半个疼字,染了风寒便想熬药,因此耽误进程的大事,这个勉强够格的理由多少透着些荒唐。
  “真以为我不知道……”
  那日苏嘀咕了一句,却一反常态地没有逼问,片刻后,一掌拍醒了熟睡的麦拉斯。
  第三十四章 尉迟衮
  楼道昏黑,拓跋野走下去却没有停顿,通知完那日苏后,立时折回了伙房中。
  房间里煎着的药飘出一些苦香,袅袅散到各处,江不闻呆着的地方正好在窗户光透过的下方,身上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柔和的月色笼罩在面容,照的他清冷又出尘,与周身格格不入。

第三十四章 尉迟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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