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你的血有什么用?
至于在江不闻失魂后,自己的隐藏全然卸下,只不过是无法再违背内心地去伪装,想让自己偷得一口喘息罢了。
拓跋野所有说的话均已说完,无可抑制的低下了头,视线恍惚朦胧,虚虚落在床榻便的沿木上。
空气中静默的这几息内,就像一把钝刀,一遍一遍地剐着他的血肉,不彻底而煎熬。
终于,江不闻吐出了一口气,挑着他的话说道:“对我们都好么?”
拓跋野僵住了身体。
“还是只能让你的愧疚心得到慰藉?”江不闻嘲讽地笑了笑。
“你分明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真相,然后去一点点地拉我、保护我、让我振作……但你没有这么做。
“拓跋野,你自不自私?”
身侧人倏而抬起头,眼底尽是慌措,他下意识地动唇,方否认出一个“不”字,却又合上了嘴巴。
……江不闻说得对。
“你让我恨你,报复你,来疏解我心中的堵塞,用刀剐在你的身上,让自己痛苦……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我现在,又是不是该感动地大哭呢?”江不闻继续说,声音冷凉。
拓跋野抓他的手几乎变成了攥,大力而颤抖。
“……我,没有。”他忍了许久,才沉哑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阿索那的小可汗从来没有这样被动过,好像回到了幼时,自己犯下过错,被母亲训斥一般。
他低着头,眼底血丝泛滥,气息急促不稳。
“你真的没有么?”江不闻还在咄咄逼人。
拓跋野感到心口紧致地不像话,好像随时都要桎梏住他的呼吸。
“嗯……”他从喉间磨出了一个字。
江不闻便轻轻“嘶”了一声,似乎受痛:“你轻着些……靠近我一点。”
拓跋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失控的力道,忙松开抓着他的手,在空中虚晃两下,背到了身后。
他还沉浸了悔恨自责的情绪中,即便江不闻误会了自己,他也只是单薄地否认一句,不多加解释。
身侧的人依言靠了一些,离榻上人的面容隔着两首的距离。
江不闻有些尖酸道:“知道我重伤,还想再折磨我么……让你近,你却隔着这么远。”
拓跋野被他的话磨的肺腑生疼,沉默不语,再靠近了一些。
在接连几次的催促后,他们二人间的距离才靠得只余两指。
江不闻的脸就在眼前,呼出带着低烧的热气洒在拓跋野的侧脸上,让他原本昏沉的头更加发热。
他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也没有颜面去出声询问。
然而下一刻,两瓣微凉的东西便浅浅碰上了他的脸。
拓跋野半垂好像丧气小狗的眼睛,立时睁大怔愣。
“第三个问题……”江不闻刻薄的声音忽然温柔了下来。
“两年前,在山洞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六十四章 你的血有什么用?
拓跋野和江不闻二人间的默契,是不需要言语就可以表达出来的,拓跋野的那些心思,其实江不闻都非常的清楚。
往后说出几句刻薄的话,都是为了惩罚他一己的自以为是,而同时作践了两个人,昏暗营帐当中,江不闻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自己说完那些话后,拓跋野的难受和不安。
江不闻是有些坏心思在里面的,但拓跋野做错了事,让原本好好的一遭绕了这么一大圈,才回到了原本的轨迹,倘若不罚他,又该罚谁呢?
不过到底是心疼,他只说了几句狠话后,便不再下得了口。
自从那日嬴丰行宫之中,陆云轻告诉了自己拓跋野的死讯,江不闻的心中如同利刀快磨,痛苦不堪,混沌的记忆涌入了脑海,他便对自己的情感产生了质疑,一个人在行宫里想了很长时间——
自己对拓跋野,到底是怀有的什么感情……还有两年前的山洞里,为什么他会反复梦见自己亲吻拓跋野的情景?
“……什么。”营帐中,拓跋野一时愣住,脸侧还残留着那两片冰凉的触感,半晌后,才木楞开口。
江不闻,刚才是亲他了么?
……为什么?
拓跋野只觉得心脏猛然跳动,好像要冲出内府一样,一向清晰的脑中搅成一锅粥,杂乱无章,乱成一团。
“回答我。”江不闻没有去解释自己的行为,只继续催促一声。
拓跋野强迫被动地去回忆两年前的事,迷离的眼睛恍惚颤动,瞳孔缩了缩。
那曾经的一切,都从脑中奔涌而来,很久很久之后,他躁动的心才细微地开始缓和。
“你……不是都忘了吗?”他前言不搭后语,无端地说道。
江不闻却听懂了他的话,那是一句无厘头的反问,却代表了一种默认的陈述。
更加让他确信,两年之前,是他先起的歪心思,是他先越界,在濒死迷离之际,吻上了拓跋野。
……
江不闻早就说过,他生来孤苦,承担了许多责任,幼时照顾妹妹,年长后,保护百姓。
即便到如今,他也不过二十二岁的年纪,身形分明单薄,却独自挑揽下了无数的重担。
冯骞是长者,照顾他让他体会到了缺失的父爱,师父走后,短暂的父爱重新飘离,而拓跋野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对自己的这份照料确实很受用,与他认识五载,其实见过的面并没有多少次,但每一次,江不闻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爱意……他一直以为,那是一份作为兄长的关爱,显然到最后,他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