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刺客-12


  男人们走了,丹珠的身边只剩下白玛了,她坐到床边来,为他掖被子,扶着他躺好,说:“你看,少爷多好,你若是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去告诉厨房。”
  “白玛,你们照顾我,我心里过意不去。”
  丹珠总要为他人着想的,无论是贡嘎甲央,还是白玛,还是诺布,白玛看不得他的可怜样子,捂着嘴又哭起来,她说:“佛祖,您要保佑丹珠啊。”
  丹珠的手放在白玛的手上,他道:“我以为我已经死了,那一瞬间,刀刺入了我的身体,所有的血离开了我的脊背,我紧紧地抱着少爷,其他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丹珠,你是勇士。”
  白玛再次吻了丹珠的额头,她为他祈祷,把刚出锅的汤药喂给他,她给他唱歌,唱春夏季节的生机,唱秋收时候的绚烂,唱遥远的官寨,以及脚下凝冻了的边界的土地。
  伤口的疼痛令丹珠难以入睡。
  “丹珠,我想,我要爱上贡布了,”白玛觉得这一切难以启齿,她摸着脖子,红着脸告诉丹珠,“但不能让少爷知道,我怕他生气。”
  “爱一个人,是很幸福的事。”
  丹珠忽然笑了,笑容难掩脸上的脆弱苍白,可是,关于爱的感言,他不说任意虚假的话,他在想着从前的诺布,想着他们在望果节的庆典上相遇、熟识,然后密会在山林中、天地间,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恋人。
  那时,是诺布大胆地亲吻了他,他告诉他:“丹珠,你比任何的姑娘都漂亮。”
  白玛还是红着脸,她说:“等到以后,等到少爷成了亲,他也有了他爱的人,我再告诉他。”
  丹珠小心翼翼,问道:“二少爷的婚礼……是不是快到了。”
  “是快到了,”白玛说,“可我们赶不回去了,少爷到时候会派人把礼物送回去的。”
  丹珠难以分辨身体的痛和心里的痛,他闭上眼睛,打算试着睡去,天已经快亮了,白玛去案前添灯油。
  贡嘎甲央推开门,脚步很轻地走了进来,他示意白玛噤声,然后,擅自坐去了丹珠床边,他抚摸他的额头。
  放在额头上的手有些凉,一开始,丹珠以为那是白玛的手,可是后来,他闻到了独属于少爷的熏香气,于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小声说道:“少爷,您该去休息了。”
  “我睡不着,方才和贡布他们开了会,我手凉,是不是冷着你了?”
  “手不凉的,少爷。”
  丹珠还是忍受着疼痛,坐了起来,他是有些高兴的,那个被他舍了命保护的人,现在完好地出现在他面前了。
  于是,丹珠感叹道:“太好了,少爷,您没什么事,真的太好了。”
  贡嘎甲央问:“你为什么救我?”
  “少爷,救您,是因为您是少爷,您是我的主子,我当然要救您。”
  “辛苦你了。”
  贡嘎甲央并不觉得丹珠的搭救理所当然,他又用手背试了他前额的温度,然后,叫来白玛,说:“去我房里,拿那种西洋的退烧药,给他用。”
  丹珠感激贡嘎甲央,与此同时,对他仍旧怀有敬畏,看向他的眼睛,便能感受到一种属于未来的王的威慑力,他与诺布不一样,他没有诺布的天生的温柔。
  可正是那种丝毫不温柔的感觉,却令丹珠的内心变得略微柔软,这种改变带来更加痛苦的感受,丹珠认为那是对诺布的更进一步的背叛。
  他救了贡嘎甲央,就是彻底地对不起诺布了,丹珠接受了残忍的现实,他顿时变得茫然,失去了目标,也失去了诺布赋予他的虚无的价值。
  贡嘎甲央亲自把药丸递过来,给丹珠喂水,让他将其服下,他把水碗还给白玛,然后,说:“你睡吧,白天也不用你做别的,等养好了伤,我给你准备一些银子。”
  “少爷,无需太多,我只要一些钱,给阿妈做一件衣裳。”
  “阿妈在官寨的磨坊里?”
  “是。”
  “好,我知道了,你不用管了,我会让人给她送去新衣服的。”
  丹珠忽然哭了,他说道:“别告诉她我受伤了。”
  “她会知道的,因为很多人都知道了,消息已经传了回去,”贡嘎甲央很想安慰他,却未能决定要怎么做,后来,他拿了自己的手帕给他,说道,“等我们回去了,就能和阿妈见面了。”
  贡嘎甲央的神情还是那样冷淡,以前,人们总说他喜怒无常,而到了现在,丹珠知道他的那些怒都是有原因的,他不幼稚无理,也不苛责下人;他十八岁了,是真正的大人了,对少爷们来说,这已然是成家立业的年龄。
  丹珠终于能够入睡,他从日出前睡到黄昏,整整睡了一个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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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珠期盼能见到贡嘎甲央。
  令他惊慌的是,他找不到这种期盼的缘由,这些日子,少爷总是很忙,他还带着旧伤,就要训话、练兵、骑马去巡视,他的那条手帕被白玛洗干净了,丹珠打算找时间还给他,所以,将它放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
  十几日过去,丹珠能够下床走动,他脱掉了上衣,在镜子前看着脊背上的伤痕,等白玛过来为他换药,然而,不久后进来的不是白玛,而是贡嘎甲央,他独自走到案前,丹珠慌忙地将衣服穿上。
  “少爷,我……冒犯了。”

第十一章 刺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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