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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眠反应了下才明白宫刑是什么:“不要——”
  “太子殿下,请恕罪,”姜眠道,“他既归属于我,日日在我眼下,若变成那个样子我瞧着不舒服。”
  太子有些不虞,但姜眠这个理由他却不太好驳。
  “阿眠,他犯下如此罪行,必要给个大教训才是。你心软,罚的轻了,只怕他不长记性。”
  姜眠打量跪立的人,道:“我要在他脸上刺个字。”
  又补一句,“我想自己来。”
  黥面,也是道不亚于宫刑的酷刑。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是残忍的双重折磨。
  宴云笺鸦翼般的长睫很慢地眨了下。
  “那样也好。你喜欢便是。”太子先挑眉,随即露出些笑模样,抬起右手,身后有眼力见的侍从立刻恭敬将东西放于他掌心。
  他递过来,“这奴才日后少不得打骂发泄。你力气小,拿这个正合适。”
  姜眠抬眸看太子递来的长鞭。
  鞭身黑亮,绞缠铁丝,鞭尾分为五股如蛇信子般散开,每隔一寸都带有锋利的铁钩。
  可以想见,这一鞭下去,该是怎样的皮开肉绽。
  姜眠握住鞭柄:“太子殿下,夜已深,您和太医们都辛苦许久,先回去休息吧。”
  太子看姜眠的表情,闻弦歌而知雅意,淡笑道:“也好,本也该关门打狗。”
  他们离开,姜眠叫侍候的宫女太监也退下了。屋中只剩她和跪立的宴云笺,她目光落在他身上。
  坚韧如松与苍白破碎两种气质在他身上契合。
  平静地垂首不语,等待她的怒火与刑罚。
  人都走远,姜眠一把扔了鞭子,跑过去,避开伤处托他手肘:“宴云笺,你别怕,他们都走了。”
  她身上有种温婉清甜的香气,和她声音一样柔软。
  “别跪啦,你快起来。”
  兰因霁月(一)
  满室寂静。
  宴云笺的呼吸本来就浅,此刻更是几不可闻。
  身子绷得紧,但并非这样就能忽略手肘处源源不断的温暖。
  “姜姑娘……您这是何意?”
  姜眠说:“你先起来嘛,我不知道你哪里疼,也不敢太碰你。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啊,就是扶你。”
  “来,还站得起来么?”
  宴云笺自然站得起来,这么多年只要他还没失去意识,那就都站得起来。
  站起来后,他高出姜眠一头,听见那娇脆甜软的声音从胸膛方向传来:
  “宴云笺,你慢一些,先坐这里……对,慢点。”
  她清甜如兰的气息忽然离自己腕间伤口很近:“……这伤太深了,现在还在流血呢,你等等我,我去拿纱布和止血的药给你包一下。”
  小姑娘说完就跑,宴云笺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她也没听见。
  他失神片刻,低着头。
  很快姜眠拿着东西回来,手里还拎一个木凳。
  将小木凳支在两人面前,她在木板上拍拍,“宴云笺,你把手放这上面。”
  宴云笺没有动作。
  他对着她的方向,那漂亮的、泛着暗金色的漆黑瞳孔有凝视的错觉。
  “怎么啦?”
  姜眠眨眨眼睛,“哦,对,忘了跟你说,刚才那些话都是说给他们听的,我没怪你。因为我当时想,如果不拿出个态度,他们以后还会找别的方法欺负你,干脆做个样子。其实我没有生你气。”
  “但是戏得做,这个刺字嘛……”姜眠笑眯眯,“我有主意,但是明天再说,今天你先休息。”
  宴云笺声音很低:“姑娘,你为何不怨?”
  “我为何要怨?”
  看宴云笺始终不主动,姜眠只好伸手,小心将他的手托起来。
  他只是肌肤刚刚被碰触时,轻轻抖一下。随后并无抗拒,由着她将自己双手搁在桌凳上。
  “我为什么要怨你呢?因为染上那个什么……欲血之疾么?这原本也不该算在你的头上,”姜眠认真,这和护着宴云笺无关,她本心也是这样想,“凡事都有个因果,是我自愿带你回来,给你治伤,这是我的事情。染了病么……想办法治就行,也不能因此迁怒你,你又不是故意的。”
  “唉……看看,伤这么深,很疼吧?呼……”
  她竟凑近轻轻呵气,酥麻而痒。
  宴云笺安静感受,半晌启唇:“对不起。”
  姜眠以为他说的是眼下,拍拍他肩膀,就像安慰一个情绪低落的病友:“好啦,没关系的,别自责。生病而已,一起治嘛。”
  她笑着说:“以后有我一口药,肯定不会少了你的。你就在我身边安心待着,我不会像别人那样欺负你。”
  说了这么多,宴云笺一句话也没接。
  他并未如那些历史剧或是文本记载那样八面玲珑,见风使舵,若真如此,此刻他一定舌绽莲花表达忠心。
  他只有一双黑深的眼。
  分明看不见,却自带洞彻之感。
  姜眠本就是假作真时真亦假,心虚劲儿上来,低头给他擦手——他手上沾了些泥水,需清理干净才好上药。
  “姑娘。”忽然宴云笺说话。
  “啊?”
  “我知道,这话听来也许可笑,”他低声道,“我会护你一世周全。若你不嫌弃,又愿意相信,你想要什么,便与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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