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佑他一辈子平安健康

　　优柔寡断的小龙怎么能掌管一片森林？此刻，凌珑好像知道，为什么山神只能爱众生，而不能偏爱某人了。
　　“凌珑。”
　　某人出现了。
　　凌珑怔怔回头。
　　李南溟那双冷淡眼里永远只有自己，而现在，自己是要亲手将他的双眼剜去。好残忍。
　　他抬手封印住古塔，不让外人靠近。
　　他心一横，轻声对李南溟说：“过来。”
　　李南溟便直勾勾盯着他，一步步朝他走来了。
　　凌珑还记得上次与李南溟在古塔中的场景，那时他送李南溟一片树叶，说如果自己食言，就可以拿着这片树叶来找自己。
　　凌珑啊，为什么要做自己完不成的承诺，为什么给这个可怜的人类带去无端的希望又剥夺。
　　他痛苦地闭上眼。
　　如果这是最后的告别，如果他再也给不了李南溟什么，那就让痛到达一生的巅峰。
　　凌珑睁开眼，垂眸，看古塔地上两处干涸的血迹。
　　他问：“这两片血迹，是你的。”
　　李南溟垂眸扫了一眼，又抬眼盯着他，冷淡应道：“嗯。”顿了顿，又补充：“是四年前我在跪你，你不出来，现在你是不是要还给我。”
　　凌珑明知故问：“怎么还？”
　　李南溟走近他，手不轻不重地摁在他的肩上，剥下他的长裘。
　　当长裘滑落肩头，当凌珑漂亮的肩背露出，李南溟冷漠地命令：“跪下。”
　　李南溟看到了凌珑刚才为森林小动物奔忙的场景，听到了那只大龙质问他的问题。
　　很多时候，李南溟以为自己能战胜人和龙之间的隔阂，他以为努力就会得到上天的眷顾。可是……
　　银链铐不住一只会飞走的小龙，从前是，现在亦然。
　　第97章 佑他一辈子平安健康
　　凌珑听他的话跪下了。
　　李南溟本该满意，他的内心本该充盈，但是没有。
　　凌珑就跪在他四年前跪出的两道干涸的血迹上，不偏不倚，扣在他荒芜的心上。这颗心本来应该马上就要鲜花遍野、春意盎然，但他携硕果而归时，荒芜之上原本生长着的杂草都不见了。
　　没有可能了。
　　凌珑是他的弟弟，曾经是。凌珑是这片森林的山神，现在是，未来也会是。
　　他离开凌珑会死，森林离开凌珑也无法运转，他区区一个人类，又怎么能和一整片森林相提并论。
　　——他注定是那个牺牲品。
　　李南溟垂眸看凌珑。
　　正好对上凌珑仰头看向他的眼睛。
　　因为仰视的关系，那双翠色的眼睛显得更加无辜了，里面总是泛着水光，亮汪汪一片片，漂亮的眉头微微蹙着，好像有很多烦恼和委屈无从诉说。
　　世上没有再比这惹人怜爱的小东西了。李南溟想。
　　于是他捏起凌珑下巴，冷淡夸赞：“好乖。”
　　凌珑喉头传来一声轻微的呜声，意义不明，但听得李南溟心痒。
　　好想听一辈子。为什么不可以。
　　李南溟拇指划过凌珑的嘴唇，记忆他唇瓣的轮廓。遗忘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尽管他对永远记得凌珑的样貌非常有自信，但他还是害怕。因为太爱了，所以太害怕了。
　　凌珑像小动物一样，不自觉地仰起头，配合他手指移动的方向。眼睛眯起来，似乎很享受。
　　李南溟夸赞：“乖宝宝。”
　　凌珑很明显地因为这个称呼抖了一下，那本就已经凌乱的长裘从他的肩头滑下，露出他白皙漂亮的肩背，一整个展示在李南溟眼前。
　　尽管已经看过无数遍，李南溟还是要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惊艳。
　　如果说龙生来是为了守护这片森林，那为什么要将他的人形捏造得这样漂亮？这样漂亮，又不允许人类与之相爱。好残忍的自然，好残忍的世界。
　　李南溟放开凌珑的下巴，下跪在他身前，拥住凌珑的身体。
　　李南溟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个温柔的人，在这方面更加不是，但今天他本能地放轻了动作，他抱着凌珑，靠在古塔的塔壁上，看塔外的一片绿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模样。
　　阳光刺进眼里，含混着耳边凌珑的低吟，李南溟闭上眼睛，忽然间开始思考他和凌珑相遇的意义。
　　如果他们十几年前的相遇是为了今天的分离，那命运为什么还要安排他们相遇？
　　李南溟想不明白。
　　他本来以为解决了李显贵，一切都会迎刃而解，苦尽甘来。
　　为什么？
　　想不明白，李南溟只能一遍遍地命令：“叫哥哥。”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或是小声地呜咽。
　　“叫哥哥。”
　　李南溟锲而不舍地命令着。如果这是最后一次，那一定要听到才好，不然他怎么舍得离开。就让他心甘情愿地走吧。
　　他抱着凌珑，他进入一片潮湿的旷野，这是他的神，不可亵渎，此刻他正在亵渎，甚至企图让神成为凡人，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们都已经不复当初了。
　　“叫哥哥。”
　　“哥……哥哥……”
　　但是当神的喉头滑出一声破碎的哥哥，李南溟又觉得，好像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李南溟怀疑自己听错，捏着小神仙的下巴，命令他重复这个称呼。
　　他漂亮的小神仙哭了，被他欺负哭了，但嘴里还是乖乖地叫着：“哥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