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76

  曲水是离中州最近的驻兵城,有精兵骑兵三千,一旦肃州军饷至,西凉军队若不能在短时间内攻打营地,战场上将冻死成千上万的士兵。
  从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属下遵命。”
  从均:“殿下,您……”
  “孤有件事没做完。”
  殷臻一步一步朝风雪中走,轻得几乎呢喃:“孤去找。”
  “殿下!”从均立刻跪在他身前,焦虑,“不可!”
  他话音刚落脖子上架了一把长剑,剑气刺破皮肤。殷臻声音细听在发抖,袖中握剑的手也在抖,长剑偏移,他眼尾一片深重红色,哑声:“滚。”
  从均紧咬牙:“殿下不知摄政王方位,此番前去如大海捞针,何况此地随时有二次崩塌可能,殿下若执意如此,属下——”
  “嘭!”殷臻手起刀落敲晕他,“把人带走。”
  他用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将篱虫潦草易容,篱虫转身,身后七百死侍悉数后撤。
  走出几十米,篱虫脚步骤然停住,忍不住回头,空旷荒芜雪山间一片白色,殷臻身影消失在天地一色中。
  很快,大雪覆盖住他前行的脚印,一切痕迹都消失。
  “首领。”篱虫身后人道,“我们……”
  篱虫:“少主有令,一切听从太子命令。”他长刀锃亮,映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人想回去,我绝不手下留情。”
  ……
  殷臻迎着风雪往前,大脑因寒冷而格外清醒——从篱虫口中转述的地形位置中他迅速在脑中构筑立体图,推测雪崩可能造成的两种情况,分别指向左右两种不同的路径。他只能赌一把,赌接下来走的那条路能将他带到宗行雍身边。
  他在抉择地长久停留,迟迟无法走出那一步。
  宗行雍。
  殷臻在心中缓慢地想,告诉孤,往什么地方走。
  孤不知道。
  绝望压得殷臻生理性作呕,他精神濒临崩溃,想吐。
  而他必须要走。
  他选了左边。
  越往前走殷臻心越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
  无法判断时间和方向,只能漫无目的往下走。他可能走对了,也可能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为了找到人之后在最短时间内折返,他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和对东南西北的高度敏锐度,这对他来说不难,怕得是从一开始他就选错了方向。
  殷臻浑身开始僵硬。
  他走得很慢,也很困难。江州潮湿之地治水令他双腿无法忍耐一丝一毫寒意,密密麻麻痛感穿刺每一寸皮肤。
  人在恐惧的时候,身体上的痛微不足道。
  眼前大片白色。
  殷臻闭眼,再睁开。
  依然是找不到方向的白。
  过去了很久,又像是睁眼闭眼一瞬间。
  殷臻停下来。
  他吃力地喘气,双手撑住膝盖。
  ——孤可能走错了。
  他茫然地想,孤运气其实很不好。
  孤出身不好,脾气不好,运气也很不好。有两个宫妃养孤,都倒霉失宠了。孤一点不讨人喜欢,孤嘴笨,说出来的话难听。孤对宗行雍也不好,孤利用他,伤他心。
  不知道宗行雍喜欢孤什么。
  孤好累,走不动。
  孤好没用。
  殷臻全靠微薄的意志力支撑,他双腿如灌铅——没关系,孤再往前走一点点,走一点点。只要到前面那个小山包,没事,再往前,过了那个小山包会更近。
  越往前走殷臻越绝望。
  四周没有人声,风声也在某一刻停止。脚下踩到大雪下枯枝,“咔擦”每一声都让他产生错觉是有人回应。他开口喊了宗行雍名字,但自己都无法感受到喊出口,或者没有——孤到底喊了没有,他喉咙剧痛,吞咽如咽刀片。
  十步之内,孤必须回头。
  十步又十步,十步又十步。
  十步再十步。
  殷臻怔在原地。
  ——他看到了一缕黑烟。
  从不远不近的洞穴中飘出来,是焚烧物所致。
  大脑嗡鸣。
  殷臻至少在原地站了十个数,来确认那不是幻觉。他胸口抽痛,太阳穴跳动,大悲大喜后强烈情绪叫嚣,冲击每一根岌岌可危的神经。
  他尽力走快,每一步犹如走在刀尖上,扎得双脚鲜血淋漓。
  ——孤从未见过宗行雍如此狼狈的模样。
  殷臻将洞外光亮遮住大半,思绪迟钝地想。
  石壁边他靠着,脸色青白,脱了外衣焚烧,长腿长脚蜷缩,脸色白如金纸。
  孤要做什么?
  要上前去摸一摸他还有没有脉搏?
  殷臻被冻僵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
  他外衣氅袍拖曳在地面,和细小沙粒接触,发出窸窸窣窣声音。
  狂风暴雪急速而至,拍打在耳边。
  殷臻半跪在宗行雍面前,僵硬地抬起手,做了个试探呼吸的手势。
  微弱而不明显的热度卷过指尖。
  殷臻有足足半秒没有动作。
  他重重咬住下唇,保持清醒。隔了很半晌,抖着手去解厚重而聊胜于无的氅衣,接着是绒衣,接着是外衣。
  脱了一地。
  殷臻心中升起奇怪的庆幸——还好孤听话,穿得很多。
  脱完一件件往对方身上披,手指顺着几乎变成冰块的手臂朝上,打了个哆嗦。

第33章 76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新章节章节

正文卷

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