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瘟疫流行的宴会190


  普希金露出了一个难以言喻的微笑。他不喜欢分享食物,但那句话就是被他说出了口。他简单判定是因为列夫有毒。
  “越是那些说自己健康的人,越容易突然难受。”伊凡絮絮叨叨地说,但也没有阻止。列夫缩着脖子,看他带着空了的碗碟消失在厨房的大门,才听到普希金慢吞吞说道:“那本书,能借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难道您也对文学感兴趣?”列夫看起来颇为惊喜,他并不吝啬于分享书本,就像他从不吝啬自己的善良、和蔼与宽容。
  “那倒不是。”
  他咧嘴笑了笑,“我是对那两个名字感兴趣。《战争与和平》,啊,还有托尔斯泰,这可是个显赫的姓氏。”
  “……唔,嗯,是啊,”他闪躲似的游弋眼神,最后干脆盯着书名看,“不太重要。先看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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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希金盯着纸面上的战争,脑海却回忆起现实中的和平。
  他在教养院里长大,那里成天是祷告与忏悔。
  血统不纯、肤色发黑的他天生有罪。他要更努力,更投入,更虔诚,才能得到应有的份额。
  修女们最常说的话是“外面还在打仗,你们要心怀感恩”。
  他不关心大人间的战争,他只想得到自己的衣服,食物,权利,也许还有微不足道的尊严。
  无论因为多么微小的事情,而多么痛苦地向上帝祈求,上帝都不曾望过他一眼。
  他不配得到宽恕,于是魔鬼来了。
  曾经和他住在同一间禁闭室的尼古莱带着满身的鲜红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微笑着伸出了手,问他:“能不能告诉我一个有趣的故事?”
  他做出了自由的选择,愉快的尼古莱付给他报酬,将他带到新的挚友身边。
  他有了更多的食物,更多的理想,更多的钱,可以把瘦小黝黑的自己变得发白发胖,可以挤进温暖堂皇的宴会大厅,让人们在痛苦的几天后变凉。
  他从不去问为什么,因为人人都该死。尼古莱的新朋友,他的新上司,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提前了审判会的开席。
  费奥多尔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有一个想法,即消灭世界上所有的异能力者。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宏愿,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他已经疯了,幸而他要的也并不是这个结果,而是过程。
  若异能者会被他毁灭,那它们便并不是“超人类”。当人类进化为超人或是孕育新的超人时,人才会得到改善。
  普希金无法理解他的想法,就像他也无法理解列夫对他……对所有人的信心。
  他不愿接受上帝安排的命运,令丑恶的异能,将他带往无处可去的一生。
  但他也没有费奥多尔那样伟大的志向,竟想要向天宣战,将全部的人生与热情奉给神明证伪。
  何况惯于被求生支配的本能让他吐不出拒绝的话语,骨子里的不忿也在撺掇他跟随贪婪。
  既仇恨,又胆怯,这就是他,一个小人,和费奥多尔或是列夫全然不同。
  如果他们能早一点遇见……啊,那当然不可能。拥有这个姓氏的人,怎么会到教养院去呢。
  果戈里是一汪血,他是一坛腐坏的酒,他们两个是永恒芬芳的圣油。费奥多尔装在锡罐里,列夫装在水晶瓶中。
  他是神圣的。
  也是易碎的。
  只抗争恶,而不残酷地对待罪人,将会被绝望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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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多在店里坐了一段时间,因为普希金想看完第一卷的第一部分。
  然而他暂且只看了八页,就发现中间出现了明显的断节。
  不是普通的缺字少段,是明显消失了好几页,从页码就能看出来。
  他偷眼去看列夫,对方正托着下巴,凝视窗外灰色的天空。
  他看得很认真,仿佛在构思与这本书一样宏伟深沉的情节,普希金研究了半天,发现他的视线根本没有落点,漫无目的在天上逡巡。
  他立刻有点抓狂地快速翻了一遍这本书。这无疑是一部长篇巨著,根据卷首的目录,应该有整整四卷外加余韵尾声,但他翻到的最后一页连话都没说完,也不像是故事快要结束的感觉。
  他实在是难以忍受这份憋屈:“是谁把它毁成这个样子?”
  而列夫竟然没把对方骨灰扬了?
  普希金难以理解。原书大概是这一本的三四倍厚,这么长的文章,再有空闲的人也要写上几年。
  现在缩水成这样,换成他,就是同归于尽,他也得……总之谋划一下。
  “一些群体性的敌人……它们讨厌我的,我是说,讨厌我所喜欢的文学,所以想毁掉所有作品,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列夫无奈地说,“我能理解它们的憎恨,但侵蚀书籍并不会让它们空虚的心灵得到安慰。过去的我是一切的源头,我想要找到原因,它憎恨我,而我也……”
  我也憎恨自己的原因。
  “所以,你是为了毁掉你书的人来的,”普希金直接挑明了这再明显不过的事实,“甚至不是为了你自己,哪怕这是你写的书。”
  “被您发现了,”列夫尴尬地搓了搓手,显然也认识到了自己的掩饰并不高明,“并不仅仅如此。”
  “虽然对我本人来说,我更喜欢记忆随着死亡消逝。消除了过往,进入崭新的白纸般的生活,我梦寐以求这样的未来。”

第九十五章 瘟疫流行的宴会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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