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33
感情里的那一丝不纯粹, 终会撕开人性虚伪华丽的外衣,直到彼此鲜血淋漓。
此刻, 齐桓在她面前站定了, 记忆里那个青涩稚嫩的少年, 已经长成需要她仰视的人了。
“执柔。”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这间院子是比照永福堂建的,外头的匾方也是我写的,鸿禧馆这名字你还喜欢吗?这院子后头引了活水进来, 一年四季都能养芙蕖,还种了两棵红梅树,栽的是江陵的十年生红梅, 去年冬天时就开了花。”
他说,她听。好像记忆里就是这样的, 执柔安静不爱说话,平日里总是与他对坐廊下,笑意盈盈地听齐桓说话。他说自己去书斋读书、参加诗会,说自己以文会友、打马游春。不论他说什么,执柔都说好。
今日他又忍不住一股脑地说了很多,却猛然惊觉,他似乎从没有听执柔说过什么。
在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自己又会做什么。
归根结底,是他太过自负,还是他本就对她的一切并不关心。
想到这里,齐桓渐渐安静下来。
“留在我身边吧,执柔。”他终于将这句话缓缓说出了口。
原以为这样的话他会很难启齿,可说出口了,反倒觉得心里一阵放松。
这些日子里,他卧薪尝胆,发誓要将自己失去的一桩桩夺回来。如今拿在手里的东西越多,越会让他想起执柔来。他何尝不知,比起执柔,江山的分量要更重些。只是这个他得到又失去的女人,好像成为他心底的一丝执念。
比起得到,人往往更厌恶失去。
“我会重新统一这个江山。”他看着她的眼睛说。
“敢问你一句,江山一统之后,往后会有什么打算呢?”室内的灯火将执柔的脸照得朦胧起来,她站得亭亭玉立,像是于春深似海处绽放的海棠。
他没有用朕的自称,于是执柔也没有叫他陛下。
这个问题齐桓设想过,所以说出口的话并不需要经过特别思索。
“北方有戎狄、乌桓和鲜卑,南面还有南夷。接下来,自然是北伐南征,横扫六合。”说这话的时候,齐桓的眼睛微微发亮,是一个少年人理应拥有的胸怀与抱负。
对于这个回答,执柔并不觉得意外,这也确实是齐桓该有的回答。
“舒让。”她叫了齐桓的表字,“你看到的从来都是征伐与天下。只是治国,向来不是只有荡平天下这一件事。”
齐桓尚在恍惚她阔别已久的称呼上,执柔又开口了:“益州之西有座大乌山,以土色玄黑闻名。山中有煤矿,除了有官府州郡开采之外,还有很多人私下里去采矿。这种事本就是赌上性命在做,时常有矿井坍塌,不少人殒命于此。只是这些百姓赔上了性命,也被人刻意遮掩了下去,他们的妻眷连些许补偿都无法得到。”
“连年累月的征战,民生凋敝。多少男丁沙场捐身,以致田地荒芜。益州之外的农田上,如今还有多少青苗?舒让,你若暂时低下头来看一看,便知道并不只有土地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是勤勤恳恳、默默耕耘的百姓。他们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接纳你们给予他们的苦难,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只给他们苦难。”
“你壮志未酬,可就在益州城外,就有大乌山这样的地方。放眼整个天下,难道大乌山只是个例吗?”
“时逢乱世,逼民为贼。”这是她给这一席话做的收尾。
记忆里,齐桓没有听执柔说过这么多话。
对她的回忆,往往关乎着她的美貌与柔情。
她的美不带有任何锋芒与冲击性,她像是一束永远不会枯萎的向阳花,也像是这座宫掖深处最美好的陪衬。她像是男人的战利品,也像是值得珍藏的瑰宝。
此刻,齐桓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看清她。
她太过美貌,让他忽视了她的才华。
又或许,她的才华只有齐楹捕捉到了。
听闻她说完的这一席话,齐桓想,在那个女人只能沦落为男人的附属品的时代,齐楹给执柔的,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他让她成为一棵树,而不是一朵花。
让她看到了富贵皮囊之下的满目疮痍。
他们二人两厢对望,齐桓的目光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而这一次,执柔没有像过去那样回避他的目光,她回望他,没有半分退缩。
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势单力孤的薛执柔。
而是那个能够坐在御座上,治理江山的女君。
她的美貌,不是她最好的武器,但才华是。
“舒让,你说想要留我在你身边,不知你要给我什么样的身份?”她静静地望着他,“如今有琅琊王家的女孩儿做你的皇后,你的身边也并不缺少女人。还是说,你想让我做你的麾下士,临朝听命?”
这个问题,齐桓却不知要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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