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知这句话有多少落入那个少年的耳中,他明显愣了一下。
刑场前,刀斧手给他端来一碗椒柏酒。
高慕一口喝完,辛辣从喉咙一直弥漫到四肢百骸。
摧枯拉朽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吹动着他破旧的囚衣。
准备行刑地战马不安地刨动着前蹄,打了一个响鼻。
高慕望向周围的人群,蓦地在一处停下了视线。
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半新不旧的粗布衣,含泪望着他。
二人视线碰撞在一起,便再也舍不得分开。
最后高慕对着她做出一个唇形。
别看。
怕她害怕,也想给自己留一分可悲的体面。
阳陵翁主泪如泉涌。
行刑时间已到,刀斧手将麻绳套在高慕的四肢与颈下。他艰难地仰起头,继续望向阳陵翁主的方向。
他笑了一下,继续无声地对她说:
走啊。
高慕不年轻了,单从外貌上也能分辨出,他早已不是气血方刚的年纪。
他的眼睛像是永远没有波澜的湖水,压抑中带着死气沉沉。
这一笑,眼角的纹路依稀可见,却难得地流露出一丝清澈又干净的赤诚。
于是阳陵翁主转过身,穿过拥挤的人群向外走。
一声响亮的马鞭声自背后响起,马蹄踏起滚滚黄尘。
喝彩的叫好声,一声高过一声,她终于抑制不住地失声痛哭。
古今兴亡,朝代林立。
太多的人还没明白自己该如何活着,就已经死了。
不论王朝的疆域版图将会扩张到哪里,总有人饥困交加,死在没有光明的长夜里。
错的究竟是谁,阳陵翁主始终没有想明白。
第77章
执柔推开窗, 空山新雨,满目苍翠。
正面对着的是一座青山,烟霭缭绕在半山中, 云遮雾绕。
站在这栋木质小楼的第二层,她静静望向空山良久。
看管这座院子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 姓何。她不知道执柔的身份,人朴实又勤快。
“这座院子空了半年了, 我没见过买院子的主家。”她的头发梳拢在脑后,“家里面的东西都是现成的, 夫人住着就是了。咱们江陵安稳富庶, 战乱也波及不到这里。”
江陵。
执柔做梦都没有想到, 自己竟还能有回到江陵的那一天。
这里离她旧日的将军府还有一段距离,站在窗前极目远眺, 能看见将军府的一片檐角。
自母亲亡故后, 将军府就已经散了,几家叔伯瓜分了家里的房屋土地, 不知如今变卖给了何人。她怀念的人皆已亡故, 能站在故乡的土地上, 已足以疗愈她十年来的思乡之情。
若算下时辰,这个宅子是齐楹到益州后不久才买的。
那时他们南北相隔,不知什么年岁才能相见。而那个男人依旧执意买下一处她故乡的宅子,为的也是早在长安时, 向她许下的承诺。
他缠绵于病榻间,心思仍只在她身上。
他说早晚要送她到江陵去,还说以后老了就在江陵生活。
执柔仰着头, 细细端详着这套宅院,房间不大, 有宽阔的院子,可以种点花草。
太平缸是前朝的旧样式,泛起一丝细微的铜绿。
江陵的冬天并不算冷,只是雨水多。围着一个围领坐在檐下,不论是烹茶还是煮酒,总归是惬意的。
他什么都记得。
不单记得,还总想着做到尽善尽美。
他把她留在这,只给她一个沉默的背影,而齐楹要面对的,是更为残酷的人间。
又过了一个月,执柔得到了王含章的死讯。
宫里喜欢遮掩,对外只说是暴病而亡。
那时的执柔正站在西窗下临字,听到消息时手腕悬得太久,滴下两滴墨在纸上。
她一直觉得,王含章便是另一个她自己。
她们曾同样挣扎在高墙青瓦之间。
闻听她的死讯,执柔也叫人买了香烛纸钱来烧。
齐楹没有送信过来,为的也是保护她。
执柔不刻意去问他的去向,也不会推测未来要怎样活下去。
开春后的一天,她独自上街去买了些脂粉回来。她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太久没有认真梳妆过了。
走到院子门口,灯笼好像比以往要更亮堂些。
院子里安静得没有声音,以往总能看见何婆婆坐在院子里做些针线活。
房中点着灯,一个人影落在窗户纸上。
执柔定定地看了良久,只怕自己看花了眼。
不知是如何挪动脚步到房门口的,她拉开门,降真香的味道迎面涌来。
那个身量挺拔的男人背对着门口站着,手里翻动着她白日里临过的字帖。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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