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提起王含章。
齐桓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脸, 随后抬头对着徐太后说:“鼻子长得像朕。眼睛像他母亲。”
这也是齐桓数月来第一次提起王含章。
徐太后点头:“刚出生时还要和陛下更像些,如今长开了,就……”她怕提多了王含章引得他怪罪自己, 于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齐桓一哂,没有答这句话。
就这么抱了一盏茶的功夫, 齐桓招来迎春让她把孩子接了过去。
“现下太子是养在皇祖母身边?”
“是。”迎春小心回答,“平日里都是太皇太后在照顾。”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众人,平平淡淡地说:“和朕一样。”
所有人都以为他指的是太子和他都是由太皇太后一手带大的。
只有齐桓自己知道,他想说的其实是:和朕一样,都长于妇人之手。
齐桓对着左右女使说:“等汝宁王回来,叫他来见朕一趟。”
*
齐楹回益州时身上还穿着战甲。
高大的青海马背上,端坐着如儒生般清隽的青年。
马蹄扬尘,唯他风姿独绝。
一时间,无数益州年轻的女郎们,芳心暗动。
盲眼的汝宁王数月前终于复明,风头正盛。
谁人不知汝宁王妃数月未曾露面,如今他大权在握,多少人想要以此攀附。
益州看似平静,却又有无数暗潮激荡。天子抱恙,才凝聚不久的人心又开始四下浮动,小股暴动频发,物价连番上涨,哀鸿声四起。
齐楹先回了王府解去战甲,另套了车马入宫去见齐桓。
平日里齐桓想要召见他,或是在书房或是在花厅,这一回独独请他进了卧房。
松竹纹的楠木屏风隔绝出里外两间,齐桓叫他在外间的案席间坐下。
几个月的光景,他身上的旧伤依然没有好全,反反复复地流血化脓。人也被阿芙蓉折磨得消瘦了许多,眼窝凹陷着,倒显得鼻骨尤为挺拔。衣服很松大地挂在齐桓身上,他坐得不甚端正,半个身子都靠在迎枕上。
侍女为齐楹上了一壶茶,明前茶喝起来清香微苦,别有风味。
齐桓端起手边的茶盏,将里头的东西细细饮尽,随后笑:“喝惯了这个,旁的都觉得没个滋味了。”
那股甜腻的幽香飘来,齐楹闻到气味后,不动声色地微微皱眉。
“正如你所想。”齐桓露齿而笑,“外域进贡来的,香气浓郁醇厚。”
阿芙蓉的味道闻过一次便忘不了,齐楹静静地看着齐桓将杯中的液体饮尽,又续上一杯。连饮三杯之后,才像是缓过一口气。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齐楹道。
“是了。”齐桓点头,“人生在世,本就该及时行乐,何必受尽百般折磨。这点,你就不如我。”
齐楹笑了一下:“是。”
他们兄弟间本没有幼时的情意,成年后又难免几番争权夺利,能这样太太平平坐在一起,也不算是件容易事。
“御鸟司养了不少飞禽走兽,这些畜生里面,朕最讨厌的便是鹫这种鸟。”齐桓别有所指,“它们不等你断气,便虎视眈眈地落在你身边。只待你一合眼,就将你撕扯入腹。这样的畜生,这江山上下,不知道有多少。”
对于自己的朝堂,他渐渐有了力不从心之感,以至于常常让他思考,这些人过去的归附有几分是真情,有几分是假意。
“朕听说,尉迟明德写信给你了。”齐桓面色平淡。
齐楹闻言并不否认:“嗯。”
“齐徽姑母到底还是偏疼你些。”齐桓拨弄着自己手上的戒面,“朕有时总是会生出一丝恍惚,觉得咱们还坐在长安城里。父皇的万寿节上,赏了你我兄弟一人一顶紫金冠的时候。”
细算起来,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天宴上,我的盲杖被人弄丢了,还是陛下牵了我的手,送我回承明宫去。”齐楹说得平心静气,齐桓“哦?”了声,随即又笑:“这事朕倒是不记得了,难为你记了这么多年。”
齐楹笑笑,并不计较。
这些年得到的善意太少,以至于历历在目,清晰可数。
齐桓众星捧月一般长大,何尝会将这些小事记在心里。
“朕前几日看了看太子,也算是你的小侄子。”齐桓像是在叙家常,“也不知你何日能有自己的孩子。”
“子嗣上的缘分,”齐楹平心静气,“我不敢奢求太多。”
“总归会有的,为人父的心情很玄妙,也只有你当了父亲才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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