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4


  “父亲叫姐姐入宫,可不是让姐姐做皇后这么简单的。”薛则朴站直了身子,轻轻替执柔捻去肩上的落花,“他只是姐姐脚下的土,他既无法欣赏姐姐的倾国之姿,亦无法替姐姐拂去鬓下之尘,姐姐进宫,是要做父亲的耳目的。”
  “姐姐这个后位是父亲推着姐姐坐上去的,姐姐可别忘了。”
  薛则朴走后许久,执柔仍站在这一地残花之中。
  暑热正盛,离开枝头的素馨,很快都干枯蜷曲了起来。
  执柔抖开袖襟,捡起一片干瘪的花瓣,却玉上前去搀扶她:“娘娘……”
  她一言不发,一片一片将花瓣捡起,才捡了一小部分,一阵风吹过,她襟上的花瓣便似雪片一般被纷纷扬扬地吹落。
  执柔抿着唇,再重新捡起。
  有脚步声停在她身后,一只手伸过来,准确无误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这只手的主人用了几分力,执柔被他拽了起来。
  怀中的花瓣飘飘撒撒,散落在风中,香盈满袖。
  齐楹面无表情地站在庭院里。
  “陛下。”执柔低低唤了他一声。
  不知他来了多久,更不知他听到了什么,又想说些什么。
  她感觉面前那个人张开口,话至嘴边,却又换成了另外一句:“用膳了么?”
  这不是个很好的开场白,执柔胡乱摇头。
  “朕看不见,就当你没吃过,走吧,和朕吃点东西。”
  他拉着执柔的手往外走,执柔只得顺着他的力气亦步亦趋,一直走到缀霞宫门口处时,她才不受控制一般回头看去。
  春深似海。
  满地残骸。
  “别看了。”齐楹明明看不见,却总是这般洞若观火,执柔感觉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左手握着盲杖,右手牵着执柔的手。
  这里离承明宫很远,倒是离椒房殿更近些,齐楹辨别了一下方向,而后对执柔笑说:“听了一上午的折子,还没来得及叫人摆膳,朕能不能去你那,讨一口饭吃?”
  这是个借口,他笑意浅浅,只会叫人莫名一阵心疼,于是执柔还是答应了。
  坐在椒房殿的暖阁里,却玉带人摆了膳,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这是他们俩头一回面对面坐在一起,元享立在齐楹身侧替他布膳,每样菜都只夹两箸。
  齐楹吃得不多,盛夏的金阳被窗框切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块,把这椒房殿中的一切都镶嵌上了一层金边,齐楹的姿态矜贵,似是一幅古画上的人。
  执柔只埋头吃麦饭,齐楹对元享说:“给皇后添碗汤。”
  一碗鹿肉芋白羹送到了执柔的手边。
  执柔盯着这碗羹汤,犹豫着开口:“陛下,今日……”
  “食不言,寝不语。”齐楹握着汤匙,缓缓舀起一勺汤羹,“朕明白你的意思。”
  一直到膳后用来清口的茶汤送上来,他们二人都没再说话。
  齐楹的脸色不大好看,人看着也有几分虚弱。
  执柔懂得几分医理,知道他近来肯定很是辛苦,约么也没太睡好。
  暑气翻涌,椒房殿中哪怕放着冰鉴,仍旧有些热。
  “朕能不能借你的地方睡一会。”齐楹开口道。
  执柔嗯了声:“臣妾叫人给陛下铺床。”
  宫人们轻手轻脚地忙碌起来,元享替齐楹解了外袍,执柔下意识避开了眼去。
  他坐在床边,脱去了天子的衣冠,几乎一瞬间便显露出一股病弱的苍白与单薄。
  元享扶着他躺下,齐楹的长发自床上垂下:“占了你的位置,得向你告罪才是。”
  “没事,臣妾不困。”执柔轻道。
  “还得劳烦皇后半个时辰之后叫朕起来。”齐楹顿了顿,“下午还得见大臣。”
  听着齐楹的呼吸渐渐平静匀长,执柔起身走到了屏风后面。
  那里摆着一张屏塌,仅能供她一人斜靠着。过去,她也总是这般一个人坐在这绣花读书。
  却玉为她端了杯雀舌茶,执柔还惦记着缀霞宫的事:“你去带人把那些花收起来,就一并埋在缀霞宫吧。再去花房和扶风园问问,能不能移栽些新的过去。”
  却玉领着人退了下去,执柔又端着书看了一会,到底还是意识昏沉地睡了过去。
  许是睡得太浅,执柔做了好几个光怪陆离的梦。
  好似是在江陵的旧邸,她才八九岁的光景。
  那年薛伯寮才战死,整个府上哀声不绝,她跟着几个侍女去看病重的母亲。
  父亲死了,几乎是把母亲求生的念头全都带走了。
  她卧在榻上,眼窝凹陷,意识昏沉。母亲通医术,可到底医人难医己。
  母亲身边的嬷嬷唤了好几声,母亲才终于迷离地睁开眼,才叫了声阿柔,泪珠便滚滚而落。
  执柔于梦境深处无声凝噎,她拉着母亲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中饮泣道:“阿娘不要抛下我。”许多事走马灯一样出现在眼前,从齐桓的背弃,再到太后的冷笑,还有那闪着金光的白绫子,执柔握着母亲的手,愈发悲痛:“阿娘带我一起走吧。”
  还没等母亲作答,江陵将军府已经燃起熊熊烈火,执柔的手一松,便置身火海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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