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这座八面木质结构的高塔嶙峋峥嵘地立在未央宫最东处。塔下遍生荒艾,塔上的瓦片间也长着丛杂的黄草。
镇塔的汉白玉石狮碎了一角,齐楹的手指抚摸过石狮子头上的七十二太保,在碎裂处微微停了停。
塔下的铜锁上锈迹斑驳,满是铜绿,齐楹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执柔:“你来开吧。”
执柔嗯了一声,将钥匙推进铜锁中。锁孔已经锈蚀,执柔用了几分力,仍不得其法。
“陛下。”执柔低声说,“拧不开。”
“张通。”
张通忙上前接过执柔手中的钥匙,呲牙咧嘴地拧了几下,也跪下给齐楹磕头:“陛下,奴才也拧不开。”
齐楹哂笑了声,对着执柔说:“你瞧,这堆破铜烂铁和人的情意一样,从来都是不长久的。”
他别有所指,执柔没有接话。
“张通,去叫人拿锯子来。”齐楹的身子半沐阳光,轮廓锋锐。
此刻金阳恰好挂在塔尖,像是浮屠塔尖上的一颗明珠。
第40章
锯子很快就被拿了来, 张通在尚方司时本就习惯了和这些玩意打交道,三两下的功夫就把铜锁锯了开,他将木门向里推开, 只听得年久失修的吱吱呀呀声伴着簇簇烟尘,空空荡荡的长秋塔就展现在了眼前。
执柔接过了张通手中的油灯, 用手护着火苗。
细白的指尖拢在一起,橙黄色的火苗跳跃在她的掌心里, 这幅画面单看着便是极美的。
长秋塔里的空气都要比外面更冷些,站在门口一股陈旧的味道混着霉味飘来, 除了阴冷外, 还能叫人感觉到几分荒凉。
这样的地方总得有着香火和人气才能显得热闹。
齐楹的手轻轻落在执柔肩上, 用了一分力:“走吧,朕跟着你。”执柔侧过脸, 那双骨节轮廓很好看的手就贴在她肩膀上, 看似是在借力,其实是在靠她来指引方向。
齐楹很久都不用盲杖了, 只要和她在一起, 他就喜欢像这样依靠她。
依靠。
那个强大得让人忽视缺陷的男人, 却总是在她面前袒露出自己的那一分脆弱。
或是无心,或是有意。
他潜意识里的放心,已经渐渐融进了他的血肉。
执柔的唇角露出一个弧度。
“你们都不必跟着了。”齐楹不知执柔心里在想什么,依旧正色地吩咐张通他们。
一盏灯照亮了这座长秋塔, 墙上画着彩绘和壁画,离得太远看不清上面具体画了什么。
他们沿着木质楼梯缓缓向上,齐楹的手指落在扶手上, 再抬起时掌心落了厚厚一层灰。
这个过程中,齐楹走得很慢, 他在用一种自己的方式,感受这座塔的一切。从气味再到触觉,甚至是让人感官都变得敏锐的黑暗。
走到塔顶,齐楹推开了木质的窗户,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未央宫,甚至连长安城的街巷都能看出阡陌纵横的轮廓。
迎面吹来的风,将二人的衣袍都吹得鼓起,齐楹的神情分外平静,他的长发被风吹起,吹到执柔的颈侧,有些痒痒的。
“执柔,这还有一封信,你来替朕读读。”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缓缓递给执柔。
上面写了陛下亲启四个字,落款就是尚存。
封口都没有拆,只是颜色已经被摩挲地有些模糊,想来是在齐楹手中拿了良久。
“你先看看,再决定要不要读给朕听。”齐楹靠着墙壁,惨白的阳光照进来,他的脸颊明昧交织。
执柔将信纸拆开,上面只有简短的两行字。
善者善终,恶有恶归。
决意赴死,切勿悲伤。
执柔犹豫了片刻,还是将信上的内容读给了齐楹。
齐楹没说什么,只是将信收回来,重新放回到了怀里。
“和朕想得差不多。”他的声音却是很平静。
“大长公主会知道吗?”执柔问。
“不会。”齐楹的声音自寂静处传来,“赤城离并州太远了,而且朕也不会让她知道。”
他对着执柔伸出手,与她十指交握,他们并肩站在窗前,执柔仰起头,只能看见天际翻卷着的白云和群山婀娜的轮廓。
湛蓝的天,白色的云,在这冰冷又阴沉的长秋塔上,隔着一道轩窗,像是一幅静谧的图画。
可以想象到的是,昔年先帝与孝宁皇后站在这里,看到的也会是和她所见到的一般无二的景象。
“并州是不可能打下来的。”这是齐楹下的定论,“不论是谁,尚存还是薛伯彦,都是白费功夫。”
“那怎么办?”执柔忧心忡忡,“咱们会输吗?”
齐楹笑:“你怕吗?”
执柔点头:“臣妾害怕会输。”
木质的墙壁上刷了一层泥土,黄褐的颜色伴着彩绘的墙画,对照着窗外色彩如此鲜明清晰的远景,齐楹轻轻从背后将执柔抱在怀里。
“不要怕。”他的下巴落在她发顶,“就算输,也不会输得太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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