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惊梦


  她停住了,奚砚迟疑开口:“……皇上信了?”
  “信了,如何不信呢。”奚清寒挽了下碎发,“可他也念着宸妃,我也挂念,于是我去求他,他自己也有着一丝舍不得,不忍心下令杀了自己的亲儿子。所以七皇子就留了下来,逃过一死。但皇上也不想再看见他,连名字都没取,就扔进了冷宫里。”
  奚砚揭开盖子:“可我刚才听你叫他‘松烟’?”
  “那是他娘亲留给他的唯一东西。”奚清寒起身,“一个名字,连皇上都不知道,只有我和宸妃知道,宸妃写了一份书信给自己的孩儿,只可惜没能亲手给他,便是我转交的。”
  “这些年我住在淑宁殿里,很是挂心松烟的处境,但究竟是冷宫,也是皇上的霉头所在,我不方便贴身照顾,只能偶尔差人送些好的吃食。冷宫那样的地方,不敢奢求能过得锦衣玉食,甚至肯定会吃不饱穿不暖,但偶尔有两顿能让他长大,已经是我尽全力的结果了。”
  奚清寒替他挑起门帘,外面雪又积了一层。
  “说起来,还有件事情让我觉得蛮唏嘘的。”她看着奚砚,那目光说不清是叹息还是庆幸,“你知道吗,你和松烟,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
  同人不同命啊。
  这件事被认为是宫中丑闻,建衡帝压了下来,没能流传出去,可在宫内人人都在传。
  丞相府里添贵子,红墙宫中降灾星。
  这是奚砚与谢墨最初的孽缘。
  “你怕他么?”奚清寒进门前轻声问了句奚砚。
  奚砚摇了摇头。
  奚清寒笑了:“怎么?我还以为你也会很诧异他的蓝眼睛,方才我看你都呆住了,还以为你被吓到了。”
  奚砚止住了步子,汤药尤在他手里的小锅中咕嘟嘟冒泡,在冰天雪地中也不显得烫手,他定定地想了会儿,开口却并不是关于这件事情的答案。
  “既然我与他这般有缘,日后,我也会多过来看顾他的。”奚砚看见了奚清寒讶异的目光,忽然如释重负地一笑,“真的,以后每七日,我带东西来看姑母,同时也给他带些好吃的。”
  “为什么?”
  七日后,谢墨高烧已退,看见榻上堆着些尚膳监时新的小点心,一个个玲珑别致,令人垂涎欲滴。他伸手抓了一个桃花酥拎起来看看,险些把那酥嫩的花瓣碰掉渣,又赶紧转为用手心托着,目光移过去,看见奚砚含笑的眼睛。
  那笑意是温暖的,不带嘲弄的,谢墨鲜少能看到对自己的目光是这样的。
  他喉头滚了滚:“……你不怕我?”
  奚砚奇了:“我怕你什么?”
  谢墨怔住,原来那些人看见他的眼睛就跑,生怕在里面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他,要么就是冷宫里一些疯了的女人,见到他又抓又打又踹又骂,偶尔清醒了被他的眼睛一激,又立马躲开几丈远。
  最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一个女人也不知是他父皇的妃子还是再往前一朝的妃子,非说他的眼睛能勾魂,那女人的手指快有两寸长,一手卡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就已经伸到了他的眼前,要戳烂他的眼珠。
  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风,谢墨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将那女人掀翻,躲进了自己的小屋里,用后背抵住门,外面的女人鞋都跑没了一只,拍着他的门又是尖叫又是怒骂,后来被门口听见动静的侍卫拖走才罢休。
  谢墨当时吓得魂不附体,那女人的声音如同鬼魅一样一直萦绕在耳侧,半晌,他才用双手捂住自己险些被戳烂的眼睛,无声地流下泪来。
  “喂。”奚砚张开五指在他眼前一晃,“想什么呢?不爱吃吗?”
  “你为什么不怕我。”谢墨将桃花酥一口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所有人都怕我,说我是灾星,主大不祥,我的眼睛就是地府之眼,看谁久了,谁要被冤魂缠身的。”
  谢墨咽下去嘴里的东西:“所以,别看我的眼睛。”
  奚砚敛了笑意,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谢墨内心暗讽道,看吧,果然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怎么还会来呢?
  他拍掉手里的渣子,把东西拢了拢,想要还给奚砚,让他以后不要再来了。
  奚砚却猛地伸出手,按住了他的手背。
  谢墨惊讶抬眼。
  奚砚笑着:“我幼时跟我父亲出游,路过滨州,那里有一块巨石,巨石下是滔滔不绝的海浪,我父亲跟我说那就是沧海。”
  谢墨不解地看着他。
  奚砚说:“我第一次见你愣住不是因为我害怕,而是因为你的眼睛很漂亮。它很漂亮,像极了我幼时见过的那片壮阔汪洋。”
  晨光熹微,奚砚慢慢醒转。
  自己的声音犹在耳边,可时过境迁,已经过去了九年。
  他动了动有些酸疼的脖子,谢墨的表情已经平复了下来,呼吸清浅又平缓,睡得很安详。
  他也不再是困兽一样的少年,他挣脱了牢笼、摆脱了枷锁、逃出了冷宫,然后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位置上,权倾朝野,独揽大权。
  所有人会记得摄政王谢墨,没人会记得冷宫里的松烟。
  许是在睡梦中感知到奚砚的目光,谢墨的眉头动了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惊梦
  那双蓝色的瞳仁里还带着些睡醒的迷茫,奚砚已经转了头,收起了那样追忆的目光,闭目养神。

第9章 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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