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离院子谈香论帕


  因为他的心,还没有栖息的地方,所以,他还不懂,那种放弃一切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的决心从哪里来。
  友情的爱,亲情的爱,他都有,但这些都不能使他安定。
  友情之爱,是他自身的选择;亲情之爱,是他生来就拥有的。
  唯有爱情之爱。
  他没有尝过,也不明白。
  这种只能双向,依靠感觉,唯有一人的爱。
  但他知道,爱情不能选择,也无法与生俱来。
  这种需要在二者间形成唯一契约的爱,拥有着超乎寻常的力量。
  他见识过爱情之爱的力量。
  它能让骄傲者跌落尘埃,能让自由者画地为牢,能让胆怯者勇敢,能让守陈者破例……
  同样,它也能让人互相尊重到为彼此牺牲。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爱呢?
  凌清秋瞧见了卢照水在看他与沈韵节,又呆愣愣的,于是玩笑道:“看什么呢!被我们吓着了?”
  卢照水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盯着他们很长时间了,觉得不妥,于是干咳了两声,笑着道:“哪有,就是酒有些喝多了。”
  沈韵节看向他。
  卢照水不怎么喜欢沈韵节看他,叫他总有种要被看透的感觉。
  沈韵节笑了笑,道:“寻朗怕是从没见过像我们这样的一对吧?”
  他的语气,既有些疑问,又有些玩笑的意思在,似乎是想要结束这个略显尴尬的局面,其实卢照水完全可以一笑了之,略过这句话。
  但他没有,他的手握紧杯子,可能喝酒上了头。
  他回道:“确实没有。”
  他不是没见过同性伴侣,多数都是萍水情缘,寻个刺激,但少有他们俩这样,显得如此伉俪情深的。
  沈韵节表面并没有波澜。
  他已经不声不响喝完了一杯酒,又自己斟了一杯酒。
  “我以前也没想过这样的事。但并不排斥。爱这种东西,究竟爱的是什么,爱的是身体吗?如果不是,我又为何不能爱一个男子。男与女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除了身体之外的太大差别,我见过飒爽如风的女将军,也见过柔情似水的男乐师,他们并没有像常人眼中的男子和女子一样,但如此,他们就换了性别了吗?也不是。”
  “男与女,或者只是一种文化上的规定,是一种古旧的等级秩序,但这些,又算得什么大防呢。长辈要求自家小辈娶女子,看中的是什么?无非是门第与女性生育的能力,但门第与女性生育的能力,于我来说,如浮云,也不该被利用。若是清秋是个女子,我照样会爱他。”
  他抿了一口酒,确切道:“我想清秋亦是。”
  夜色空旷,寒月如鸦。
  沈韵节放下酒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
  凌清秋愣在那里,他其实已然有些醉了,这么长的一段话中,他似乎只听见了沈韵节那句像表白一样的剖白。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会为沈韵节的一句表白而心灵震颤。
  “若清秋是个女子,我照样会爱他。”
  无论他怎么样,沈韵节都爱他。
  过了半天,凌清秋才从触动中反应过来,只是他还记着沈韵节那句话,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对,无论苍灵是男是女,他哪怕是个妖怪,我也爱他。”
  明明是个如此正式的话,从他嘴里过一遍,却叫人莫名想笑。
  卢照水闷头喝了一口酒,不知有没有被触动到,但他不无被秀到一脸的表示,“你们再多说些,我可就真是如坐针毡了。”
  酒罢。
  场散。
  各自回房。
  沈韵节与凌清秋回房路上,沈韵节到底还是皱了眉。
  凌清秋以为是自己喝酒惹了他不满,沈韵节微微摇头,道:“我方才说的那些,原本是想要叫他不要在感情上太过拘泥,畏手畏脚,现在回想来,倒别有一番别的意思在。”
  凌清秋问:“什么意思?”
  沈韵节看他一眼,“推波助澜的意思。”
  第63章 离院子谈香论帕
  凌清秋与沈韵节将二人送到院子门口。
  此时桃树上的花几乎落完。
  地上干干净净,一堆残花和花瓣被林中鹤扫成一堆,静静躺在那里,像一座小山。
  沈韵节很可惜地告诉他,他会将那堆花埋掉,虽说花落归根,可第二年,再长出花来,也不是这些了。
  所以,埋掉花,也只能算个安息。
  凌清秋与他们告别。
  他说了一句诗,沈韵节教他的。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沈韵节微笑着称赞他,说这是他用过的,最好、最恰当的一句诗。
  卢照水依旧不肯示弱,他拱手笑回:“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云水间。”
  风起了,吹动卢照水的发带,飘在空中,仿佛要消散,但并没有。
  那座残花与花瓣堆成的山,并没有被吹散,它依旧静静地待在那里,仿佛生了根。
  林中鹤拱手,深深地朝着沈韵节和凌清秋二人一拜。
  沈韵节以长辈的姿态微微颔首。
  他也终于开口:“祝你们一帆风顺。”
  林中鹤许久才直起身来,他很是真诚道:“多谢。”
  二人转身,在一场风中离去。

第63章 离院子谈香论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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