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们有出现,但着墨不多172


  佐平阳没有一个叫林中鹤的徒弟,林中鹤也没有一个叫佐平阳的师父。
  林震南不愿因为自己并不喜欢的儿子得罪自己有家世的妻子,所以林中鹤学武只能算是“偷学”,且只能待在在见不得人的后山。
  他初始学武时很渴望能叫佐平阳师父。
  江湖任何有名头的人都不会想要自己一身的武艺来路不明,落个偷学的名声。况且,佐平阳待他也算是尽心尽力,是他人生的前十七年里,为数不多的甜。
  能称佐平阳为师父,是十几岁林中鹤的一点私心。
  但佐平阳不要林中鹤叫他师父,他说,有利益交换的人之间,牵绊要少点,一声师父,都是牵绊。
  林中鹤从前不太懂,一声师父,怎么就成了牵绊。
  直到林中鹤的黄狗——年睡被毒死,他才理解了佐平阳的话。
  他在一个午后,放柴火的时候,偶然摸到一个小木屋——是他为年睡专门打的屋子。
  柴火掉了一地。
  他的心忽然就很痛。
  明明小木屋是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东西。
  牵绊,是让人能活下去的东西,而舍去,是能让人死去的东西。
  舍去牵绊。
  林中鹤到现在也没能做到。
  他从来没能舍下任何的牵绊,这些牵绊像是蛇,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它们相遇,然后交缠,挤出他心中的活血,叫他永不得安宁。
  但他默默受着了。
  他能做到表面的切断,但做不到内心的舍下。
  所以他当时赞沈韵节:
  “棋风干脆利落,果断决然。”
  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能做到这样的人,都不容易。
  许清修是周朝廷的人,许清修要杀他们,就是周朝廷要杀他们。
  佐平阳能如此轻易地查到许清修身份的消息,难道就不是许清修的一个警告吗?
  这个案子,不能再往下查了。
  这就是要舍去牵绊的地方。
  再查下去,别说他和卢照水活不成,就连江湖,也要好好动荡一番。
  得不偿失。
  佐平阳吃完了第二碗,一手握起斗笠,戴到头上,问道:
  “你就要回去了,是吗?”
  佐平阳知道了,他要放弃追查下去了。
  佐平阳笑了一下,从桌子去到杨老伯的摊子上,放了一块银子:
  “老伯,再给我一碗豆腐脑,要带走。”
  佐平阳是来隋城探友的。
  林中鹤起身,拜别佐平阳。
  佐平阳朝他点点头。
  佐平阳还在等豆腐脑,林中鹤先走了。
  隋城的早上,巷子里,雾气有些重,林中鹤走出去,青色逐渐隐没在一团雾气中,消失在了巷子口。
  “好了!”
  佐平阳转过头。
  杨老伯笑着道:“你的那位道人朋友每天早上都要来啊!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来,我现在知道了,原来啊,是知道你要来。”
  这个老人的话有些多了。
  佐平阳皱了皱眉头,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因为常年练掌法,这是一双很厚阔的手。
  他又转头看了看这个老人,瘦弱矮小。
  只需一掌。
  他就能倒地不起了,再也说不了话了。
  可这时,老人殷勤地看着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篾编的篮子,那里面装的是一碗豆腐脑:“我一般不给人带走吃,有的时候白白搭上我一个碗,一个篮子,但我信你,你一定会将碗还回来的。”
  佐平阳问他:“为什么?”
  那老人笑着道:“因为你和你的道士朋友一样,应该都是好人!”
  佐平阳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他放下自己的手,接过篮子,在杨老伯的摊子上放下一块银子:
  “拿下这块银子,七天之内不要再出来做生意。”
  杨老伯愣住了:“什么意思…这…”
  “因为早早起来卖豆腐脑,你生病了,任何人都不见。”
  杨老伯抬眼,却瞧见面前这个看起来敦厚老实的渔民斗笠下遮住的眼,并不是多出色的眉眼,却惊到了他,他的眼神,极锋利,像是刀刃被光闪到反射的白。
  “有人要杀你。”
  声音也是极力压着的。
  秋晨,露水还未歇,杨老伯后背却被汗湿了大片。
  他在那人的眼光中,颤颤巍巍地拿起那碎银子,点头,话语断续:“好…好。”
  佐平阳按住斗笠,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
  杨老伯吓了一跳,手中的勺子也掉在地上。
  佐平阳却露出一个善意的笑,“老伯”,他提起手中竹篾编的篮子,“这个,就当我买下了。行吗?”
  没人会把这篮子送回来。
  杨老伯匆忙点头。
  佐平阳将头转了回去,斗笠又遮住了一半的脸。
  中午天气很好。
  卢照水在自己的院子里,放了张桌子,铺上纸笔,放上砚台,坐在凳子上思考。
  他思考的时候喜欢咬毛笔的笔顶。
  尽管林中鹤和他说过很多次,笔顶的挂绳不干净,但他还是戒不了思考就咬笔头的习惯,于是林中鹤特意备了卢照水专用的毛笔,每次卢照水用过,他就从笔顶到笔头洗得干干净净,风干了,放到棉布里包着。
  如此反复,卢照水看着都麻烦。

第四章 他们有出现,但着墨不多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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