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他拿着吹风机进卫生间。翟静将抽屉合上,听着卫生间吹风机的嗡嗡声,倚在床头看书。
一会儿,梁嘉禾出来,掀开被子上床。
她一把将被子拽过来。
冬天的被子很大,以她的力气当然不可能全部拽过来,他身上还留有被角,被攥进宽大掌心,他抬腿坐进被窝。
翟静放下书,关灯睡觉。
她侧身躺在最边上,与他像是隔了一个银河。
黑暗中,男人的声音有种低沉的性感,“去香港那天早上……丢掉的。”
她未出声,片刻后,又听见他说:“……抱歉。”
翟静睁开眼,望着虚无的黑暗,有时候觉得黑暗很好,因为谁也看不见自己心里的秘密;有时候又很讨厌黑暗,因为遮住了她的眼,让她也看不见别人捂住的秘密。
“我一直都好奇一件事。”她的话像是叹出来的,在寂静的夜色中,有种空灵的渺远。
“嗯。”
“你当初为什么要结婚,即便骗婚也要结,真的是你爸妈逼婚太紧了么?”
若说想有个圆满的家庭,想娶妻有儿以防老,可结婚两年未行房事,可见他并不着急要小孩。
“嗯……”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她这样下结论。
梁嘉禾身体平躺,头侧扭过去,看着她的后脑勺和头发丝。
……
一阵的激烈过后,生活又归于平淡,但闹过一次的翟静却发现,生活也正如哲学中的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当最为激烈的浪潮褪去,李弥和李柏玏在他们生活中的影响渐渐淡去,最开始、也最不起眼的矛盾如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生活的咽喉,令她几欲喘不过来气。
她想起来,起初想要离婚,不只是因为白月光碎成了沼泽地的淤泥,还有她对这种寡淡的、无味的生活的厌倦。
她刻意在菜里多放一勺盐,他多吃了两口米饭。
再提离婚,是年后,正月十六。
突然
那天早上, 他们如往常般吃了早餐。
桌上是一成不变的安静。
依旧是翟静打破空气。
“这种生活,你过够了吗?”她说着,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似是没反应过来, 抬头看她时,愣了一秒。
“我这学期只有周二和周五是下午的课,其余都是上午, 你协调一下时间, 我们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去民政局申请一下离婚吧。”
他木愣愣看着她。
他这样愕然的表情, 好似她又在无理取闹。
翟静想, 他可能很奇怪,也可能很厌烦, 但更多的可能是意外, 明明李柏玏已经不再骚扰他们,明明她似乎已经接受了他有过一个因他自杀的前女友,明明生活已经回归正常, 明明……
为什么还要离婚呢?
梁嘉禾想起来那晚在锦江河畔的对话,“……你还在介意……我和你曾经所想象的形象, 不一样吗?”
翟静摇头。
“你知道,我之前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愿意和你结婚, 李柏玏的出现打破了你在我心里的形象, 但也让我见到了最本尊的你, 我后来也接受了这个结果, 这半年我们接触的时间也有所增多……我只是,找不到继续和你过下去的动力了。”
她以为, 他对这段婚姻的挽留除了与她过惯了、与她的相处尚算和谐、不想费时费力再找一个重新磨合、担心李柏玏的存在找不到第二个愿意与他结婚的女人……这些原因之外,还有对她的喜欢。
这段时间, 支撑她留下的,更多的是对他的希冀。
而现在,希冀消失了。
曾经,她心中留存有一份美好,所以生活再寡淡,过起来也是甜的。当留存的美好破灭,且长期空白,余下的,就只有寡淡的、一眼望到头的日子。
工作是一眼望到头的工作,生活是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她真的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没有竹竿攀爬的丝瓜藤,只得匍匐在地,凭空是长不起来的。
“动力……”
梁嘉禾怔怔望着她,重复这两个字。
世上没有永动机,人要想存活需要进食,植物想要存活需要光合作用,自行车需要人力,电动车需要电力,火车需要燃气……万事万物的运行都需要动力。
他的动力是每天回家都可以看见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她有时候在睡觉,有时候在看书,有时候在批改作业,有时候在厨房做饭,有时候在着急赶教案,甚至补到凌晨,多数时候喜欢安静,有时候又会突然恶作剧,看见他中招了会开心地笑起来。
她平时的情绪很淡,笑也是淡淡的笑,像一朵微微吐蕊的百合花,含蓄内敛,束缚在初春的冷风里,只有那时候笑容比较秾艳,像春风吹拂,百合花尽情绽放,那才是她敞开了心高兴的时候。
所以他也很喜欢她偶尔的恶作剧,会和她一起笑。
他们在床事上很和谐,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孩子,成为两个人之间牢不可破的羁绊,围绕着孩子,他们之间的交流可能会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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