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79
毕竟是三哥生母,美确实是很美的。就是疯了。又疯又凶。
三哥安静中潜藏着野性的优雅一定程度上也来自于他生母,这他们之间无法割裂的渊源。
在昏过去前,傅真想,有这样末路狂花般的生母,一定很痛很辛苦吧。
她现在就很痛。像利刃划过身体,像他蛰伏着破开她作为少女的禁忌。
寂静的夜空里,无数雪花在她眼前飞舞。
/
世界从头顶上开始坍塌,墙壁向下移动。
镜中的虚像和外面实物全部在晃动,好像电影里的叠影一样。
惊惶的人们成了透明的幻象,转瞬被波浪状翻滚的大地吞噬。
他们的生命就像落在窗玻璃上的雪,干净,冰冷,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滴漫漫消融在夜色中。
“叔叔,我想睡觉。”
“现在还不能睡,睡着了老师找不到你。”
晏启山支撑着沉重的石板,艰难地唤醒臂弯下意识濒临涣散的小女孩。
她看起来只有十来岁,因为是他的赞助对象,所以被选中到大会堂献花。
“那我们聊天?”
晏启山冷汗淋漓,脸上却还是温和地笑着:“好。那说说你将来有什么愿望?”
“我以后想去北京上大学。”
他其实已经开始出现幻觉,脸上微笑着,声音越来越轻:“好啊。好好念书一定能考上。叔叔欣慰自己赞助了一个好孩子。”
“那叔叔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他害怕吓着人家小孩子,咬着舌尖使自己稍微清醒了些,一字一句艰难地说:“我想再听一遍《游园》。”
“我知道,老师教过的,是汤显祖临川四梦牡丹亭里的。唱出来是不是很好听?”
“嗯。”晏启山眼神涣散,笑容也散了,唯有嗓音依然低醇温柔,“在我心目中,如今那样温柔哀愁、滴丽婉啭的美已经不可得了……”
晏启山第一次见傅真,是在恭王府。
那场曲高和寡门票的非遗演出门票不对外,他被朋友请来捧场,恰巧碰见傅真。
典雅的粉扑子小脸梦境般妩媚艳丽。一开口,软糯莺歌燕语酥掉他半边魂儿。
几经周折,终于等到看着她满眼决然,稚拙、怯生生地扑过来时,他心里海一样潮湿澎湃……
“叔叔,你说的是你女朋友吗?”
“嗯。等有信号了,你记得一定要帮我草稿箱里的短信全部发出去。”里面是赠予遗嘱和委托书,分别发给傅真和律师。
“你不说一句你爱她吗?我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晏启山摇摇头,慢慢闭上眼睛,滚下一行泪,“我只希望她过得富足安稳,开心自在。”
“叔叔,你流了好多血……”
“叔叔,你不是说现在不能睡着吗……”
然而这个身穿黑色冲锋衣、从遥远的北京来到这雪山小村的年轻男人失去了声息,再也无法回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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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真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夜空下一片白茫茫,她穿过边界长长的隧道,站在雪国的边缘,却怎么也跨过不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晏启山在漫天大雪里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簌簌落下的雪里,一切归寂于虚无。
他们分隔两个不同的世界。她徒劳地伸手,发现雪是虚无的、一种纯粹而永恒的幻象。
不论她怎么努力,怎么哭泣,晏启山始终没有回头。
绝望中,她在一阵焦急而柔和的交谈声中幽幽醒转。
忍着浑身的痛楚懵懵地聆听片刻后,她才辨认出,原来是宝珠和阿丽的声音——
“怎么办?要不我们先瞒着我姐吧?她知道受不住的。”
“可是这个短信必须真真本人才能处理,而且时间拖不得……”
傅真越听越不安,仿佛有预感似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挣扎着坐起来,追问到:“是不是三哥有消息了?”
林慧丽咬咬牙,小心翼翼地说:“他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你了,律师马上就到——他说,他希望你富足安稳、开心自在地过完这一生……”
“他不要我了?”
傅真抓着胸前的衣襟,眼角滚下两行清泪,失声痛哭:“他要和我分手?我不同意。我要去找他。”
宝珠急到:“姐,他不在了,没有人能保护你了,你要是出去他们会欺负的。”
傅真满眼泪水,“我不信,我刚刚还梦到他了。”
林慧丽比宝珠成熟些,顺着傅真的意思,采取绥靖政策,语重心长地劝到:“流产要坐小月子,你先把身体养好,我陪你去好不好?”
“我和他有孩子?”傅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半晌才呆呆地、小心翼翼地伸手摸摸小腹,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开始感觉到疼,眼泪大颗大颗地坠落,“那他必须给我道歉,都是他的错。”
……
不管宝珠和阿丽如何哄劝,傅真始终不肯见律师,口口声声要去找晏启山,她俩只好轮番请假在医院二十四守着她。
但其实,她身体很虚弱,根本也动不了。
她只是每天安静地看着窗外以泪洗面,就像一个近乎悲戚的优美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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