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殊未屑 冬月初七,宜嫁娶,忌安


  “既已成定局,外边就是闹翻了天去也是徒劳,在陛下的眼中就是无用的添乱。”云卿安重重磕头,“未及时向义父禀明,一是不愿害您担忧。”
  “二是因着此事留有风险,若失手败露……卿安则一力承担,绝不连累义父。”
  云卿安的字里行间都是斟酌考量,为魏玠考虑分忧。
  这让魏玠神色很难不动容。
  见惯了各怀鬼胎的利益算计,在这深宫中虽不至于踽踽独行,却也是不胜严寒。
  片刻的真心温情,都是奢侈。
  云卿安不敢想,不敢念,却只敢言之于口。
  手臂被缓缓俯下`身来的魏玠搀住,云卿安起身时不出意外地又见到了如往日一般的、待他温和的魏玠的脸。
  这一步,虽是擦着峭壁而过,但他行对了。和乐之下疑窦消,责人不问喜笑去。
  空无一人的屋内,云卿安默立半晌,耐心地等一个结果。魏玠此次是被糊弄过去了,可是他得确保日后毫无纰漏。
  门被轻轻地推开,岑衍躬身进来,小心地在他身侧耳语道:“给魏掌印通气儿的小太监,先前被聂派人拦下了一个。他看到了不该看的,这会已经断气了,走得利落理应留不下任何把柄。”
  云卿安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含笑问:“他看到什么了?”
  “这……”岑衍越发谨慎,紧张道,“看到了咱运人出宫。”
  牢里的尸体早已不辨面目,倒不怕被发现什么端倪,至于其他的,层层关卡人手皆被打点,虽是选的可靠的,却也不排除有走漏风声的可能。
  云卿安夹着绢帛蹭了蹭鼻翼,淡声开口道:“将那些经事的人都轮换一个遍,通气口留他几个倒也无妨。”
  魏玠的人不好随便动,只能先徐徐图之。
  “是。”岑衍应下,目光微动,心知云卿安这意思便是要清人灭口了。
  一星半点的恻隐都只能建立在残忍之上,而云卿安向来够狠,也足够果决,所以才能披荆斩棘。
  岑衍对比心知肚明,只是……
  “长宁侯不会领督主的情的。”
  司马厝何止是不会领情?只怕是恨死他了,这会没准在怎么骂他。
  倒也算是将情感掠夺去了大半。以及别的……虽然,远远不够。
  云卿安低低地笑了声。
  “在我这吃点苦头,也总好过他自讨苦吃。”
  ——
  苏府。
  苏和风面容严肃,提笔而书间大开大合,在米白色宣纸上笔走龙蛇,浓墨铺陈。
  而苏禀辰立在一旁,细细地给他研墨。
  书房静得落针可闻,似是一块陈年傲立的碑拓,家风家气也只是碑拓上的一点字气,清正不屈,久远而浓烈。
  苏和风运力在手,在眼,在身,落笔连势一气呵成,忌讳的便是一个“断”字。然而,到了笔画转折时,苏和风的手却滞了那么一下。
  他拧了眉,继续卖力地拖动笔杆,可那片被失误加重了的墨迹却晕染开去,顿时黑了一块。
  “唉。”苏和风掷了笔,颓唐地坐下,已全无心思再看那不尴不尬的墨宝。
  任他挥斥着墨,内里依旧是难掩,难饰。
  “父亲累了,不写也罢。”苏禀辰也停下手中动作,神色平和地在苏和风身边落座,静静地陪着他。
  苏和风闻言苦笑,叹道:“极目所望,非黑即白。”
  因着近日所发生的事,颜道为又被添油加醋地扣上了一项莫须有的罪名——引导不正风向以使文生拥立朔北。
  此后,在魏玠的趁风造势下,秋闱复试被延期耽误,朝廷更是以端正文士之风为借口兴起了文字狱,又接连出了要求文士所写的文章必须歌颂皇权,不得提及朔边等一系列规定。
  这一来,那些为颜道为上书求情的博雅院文儒们都接二连三地惨遭报复。
  “姚伯父宁死不屈,便是不愿顺了这世道。”苏禀辰道。
  姚锡祥不过是先前在不经意间得罪了魏玠,如今也遭到了清算,落得自裁这般惨烈的下场。
  “怕就怕在事无可避,擎苍者溃于荒野,蜉蝣者卷入险潮。”苏和风苦涩道。
  独善其身,何其艰难。
  苏禀辰起了身,向苏和风深深施礼。
  “这是做甚?”苏和风微感诧异,上前想要将他扶起。
  苏禀辰却是坚持,恳切道:“悯玉虽不才,但愿自请入六科,以左右言路,纠察百司。”
  苏和风一怔,收回了手,沉默地背过身去。
  所谓六科都给事中,便是与都察院御史共同组成了言官体系。若进了里处任职,便少不得要弹劾抨击,与宦党等百官周旋。
  以苏和风的人脉以及苏禀辰的才情,想要进六科并非难事。可是……
  苏和风重重叹气,道:“为父先前只允你就认翰林院编修,便是不愿让你过多地被卷入是非。”
  “悯玉明白父亲的一番苦心。”苏禀辰微微抬头,望着苏和风孤决的背影道,“任举步维艰,如履薄冰,但事在人为,悯玉自有分寸。”
  若事与愿违,惟有逆流而上;若大厦将倾,惟砌之扶之,虽死不让。
  (本章完)
  第23章 殊未屑 冬月初七,宜嫁娶,忌安
  冬月初七,宜嫁娶,忌安葬。
  云府上下张灯结彩,“囍”字极为显目。喜庆的红灯笼轻轻摇曳,府内却一片死寂,倒更像是空装得好看而实该拿去烧化了的冥物。

第23章 殊未屑 冬月初七,宜嫁娶,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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