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从未刻意隐瞒


  季萧未安静穿过后院,他方才沐浴过,身上还带着氤氲水汽,半干的白发垂在后背,瞧起来病弱又冷清。
  太医院院长还在殿中为木朝生疗愈,白枝玉陪在身侧,他进屋前隔着屏风和烛光隐隐约约看见榻上的人影,一时间喉头发痒,又提出殿门咳了一会儿,吐了淤血才又返回殿中。
  白枝玉面色担忧,眼见他进来,又不曾靠近,便起身绕过屏风同他站在稍远处,轻声问:“林回还没消息么?”
  那时林回应了请求说回宁城溯药谷找找林若离的遗物,或许还能找到枯骨的解药,但人已离去数月,至今没传回消息。
  季萧未摇摇头,喉间血腥气挥之不去,他强行忍着,不曾开口。
  白枝玉叹息一声,接着说:“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吴信然?”
  那时季萧未在殿外安插了一支暗卫,趁乱给吴信然扣了一个谋乱的名头,将那支暗卫推给了吴家,便将人捉拿下了狱。
  倒没想到吴文林突然站出来,说要替他兄长顶罪。
  季萧未在诏狱外站了一个时辰,听这与木朝生一般大的、平日只知道玩闹的少年跪在身前请求,说自己带刀剑入宫,又在紫宸殿与木朝生起了冲突,本就是死罪。
  无视帝王,又是一罪。
  甚至想要将带暗卫入宫的罪名揽到自己头上。
  季萧未淡淡道:“你没有指挥吴家暗卫的能力。”
  吴文林脸色骤然苍白,只顾着磕头,嘴硬道:“我偷了兄长的信物。”
  季萧未便没再说话。
  他与吴文林在外待了一个时辰,之后一个人进到狱中见了吴信然,漠然将吴文林先前说的话一一告知对方。
  吴信然挣扎着抓着丛棘,目眦欲裂,撕心裂肺道:“那与他无关,他没有能力号召吴家的暗卫,怎可能是他做的!”
  “吴二自己已经认罪了,”季萧未冷笑道,“朕看他情义深重,又与小槿儿关系不错,应了他的请求。”
  “用他的命换你一命,”季萧未悠悠喊他,“吴爱卿,高兴么?”
  之后再没理会吴信然的嘶吼,转身离开了诏狱。
  白枝玉道:“他如此在意吴二,此番激怒吴信然,只怕心存报复。”
  “需得激一激他,”季萧未轻咳一声,淡淡道,“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是捉不住的,必须叫他露出面来,才好一网打尽。”
  他的视线转了转,落在屏风上,又像是穿透了屏风,瞧着榻上尚未苏醒的木朝生。
  “枯骨的解药找不到便罢了。”
  他如今尚能苟活,只要活到木朝生足够自己站在世人之中,无人轻视和轻待便够了。
  木朝生如今将要恢复记忆,或许会厌恶他,便接着这个机会疏远。
  木朝生爱得不深,还能抽身,不会为此伤怀。
  至于自己,都无所谓的。
  他不在意的。
  第63章 从未刻意隐瞒
  床榻放置在窗下,太医离去时并未将窗户合上。
  清晨时起了一阵风,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拂过窗沿,轻飘飘落在木朝生额头。
  像一片羽毛轻轻蹭过去,转瞬便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入目还是一片黑暗,之前短暂的光亮像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幻觉。
  木朝生闭了闭眼,感到一股冷冷淡淡的气息靠近了床榻,之后额头被轻轻一碰,捻走了那片花瓣,留下一道浅浅的凉意。
  季萧未声音很轻,带着些许沙哑和疲惫,道:“院长刚走不久,近段时日需要覆眼,后几日大约便能见光。”
  木朝生唇瓣动了动,本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口一瞬只觉得胸闷反胃。
  他急急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几乎难以呼吸。
  他想吐,又没什么可吐的,挣扎半晌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正被季萧未抱在怀中。
  杯盏放在唇边,等着他张口。
  木朝生平息了一下心绪,慢吞吞开了口,说:“离我远一点。”
  季萧未没吭气,也没说话,仍然没松手,像是在以沉默表达自己的意愿。
  木朝生便知道他的想法了,心觉无力,又觉得可笑。
  他失了忆,季萧未便连同白枝玉一起欺骗他,装作自己生来便是白家的孩子,被人宠着长大,从未经历过那些不堪的过往,手上也不曾有过污脏。
  他倒真的信以为真,也未曾深思。
  被逗弄的时候,像是一条被捉弄的狗,耍得团团转。
  这么做有意义么?
  “有意义么?”木朝生声音沙哑,怔然问,“你早知晓会有恢复记忆之时,骗我一时一刻,又有什么用?”
  终归都是假的,徒增失落罢了。
  “想让你开心一些,松快一些。”
  季萧未道:“朕与你兄长商议了许久,骗你一时,你开心一时,便是有意义的。”
  “……”
  木朝生不愿再交谈下去了,他神色疲惫,偏过脑袋,又一次重复道:“离我,远些。”
  算不上厌恶或其他,只是如今心绪杂乱,他没精力再去思考自己的情感和状态,只能与这些人尽数远离,以求片刻安宁。
  季萧未便松了手起了身,那股浅淡木槿香从木朝生身侧飘过,随着主人的离去渐渐消散在空中。
  木朝生长长吐出一口气,木然躺在榻上,片刻后抬了手摸摸自己覆眼的绸缎。

第63章 从未刻意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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