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木朝生爱得不深118


  大约是从前并不常用,或者根本不曾用过,倒像是哥哥姐姐临时起的。
  这件事情他一直清清楚楚,但从不愿去深思,好似这样都能当没发生一般,当做是正常的。
  吴信然说他并非白家血脉,他不信这句话,他从来不相信外人的话语,只认定自己的判断。
  吴信然多半是在骗他,倒像是想要提醒他什么东西。
  木朝生总觉得有什么记忆正呼之欲出,又被阻隔在重山之外,被一叶障目,他记不起来,想不起来,更觉头痛欲裂。
  他已随着季萧未离开了书房,走到游廊下,忽然又听吴信然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像是破罐破摔一般, 顾不上往日的情分和脸面,道:“陈国木家灭门至今不过十余年,你既不记得木家对你的养育之恩,甚至忘了白少傅与陛下联手向你隐瞒真相一事,如今信任至此,当真可笑。”
  “吴信然!”白枝玉怒道,“白家家事与你何干?”
  “怎么无关,白瑾的尸体还横陈殿堂正中,你与他多少年的情分,还比不过一个满身污点的奴隶。”
  “那是我弟弟!”
  木朝生脑袋更疼了,脚步忽地一顿,竟从季萧未怀中挣脱出来,蓦地回过头去。
  乱七八糟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撞击着当前的认知,让他感到恶心想吐,又浑身颤抖,骤然间升起的杀意难以抑制,他抓着剑柄的手颤抖不止。
  季萧未心道糟糕,忙伸出手去拽住他的手腕,“小槿儿。”
  他没能拽住,那游鱼一般的少年自他的掌控中挣脱,他学过林回的剑招,脚下步子很快,剑势也很快,哪怕看不见东西,却仍然能准确避开身前的白枝玉,向着吴信然直刺而去。
  吴信然弯着眼睛笑起来,他不惧死亡,若木朝生杀了他,当堂连杀二人,其中一人甚至还是朝中重臣,季萧未若想要继续包庇木朝生,势必会引起朝堂上下和百姓的不满。
  到时候若起兵谋乱,谁又能有异议。
  吴家的碑铭上要刻着大道仁义,绝不能是乱臣贼子。
  他不曾躲闪,木朝生那一剑也不曾收力,堂中人阻拦不及,眼见吴信然必死无疑,一少年忽然从窗外跃进书房中,瞬时便挡在吴信然身前,手中短刀扬起,接下木朝生那一剑。
  刀剑相接时带出一道刺耳的尖声,木朝生面无表情,手上力道也并未收敛些许,反倒顺势挽了剑花,身形诡谲得有些漂亮,连发丝都扬得恰到好处。
  只见那红衣一晃,衣袂纷飞着,剑身反射出一道寒光,那一剑又一次刺出去,“铛”一声挑飞了少年手中的短刃。
  之后剑势忽然一滞,被人徒手紧紧抓住了剑刃。
  吴信然惊魂未定站在二人之后,半晌才回过神来,怔怔道:“文林......”
  “木朝生,”吴文林满手是血,似乎不觉疼一般抓着覆水剑的剑刃,唯有苍白的面色和额上汗珠才能瞧见一二,知晓确然疼痛不止,他声线有些许颤抖,但不愿松手,状如恳求般道:“木朝生,可否放他一命——”
  “不可,”木朝生轻轻笑着,“我想杀。”
  没别的理由,只一句“我想杀”。
  季萧未是大晟的君王都不曾阻止,压根无人能拦住他。
  “求你了木朝生,”吴文林咬牙抓着剑,他能感觉到对方刻骨的杀意和怨怒,力道分毫未止,若非自己强行挡着,他或许要连着自己一同刺穿,只能不住地请求道,“只这一次,他是我兄长。”
  木朝生什么都听不进去,记忆很乱,乱得他十分痛苦,只想见一见血,冷声说:“与我何干。”
  说再多,他也只应一句“与我何干”。
  吴信然心中一阵发凉,心道这回之后木朝生恐怕不会再如往常那般待他。
  可他毫无办法,他至交好友想要杀的人是自己的兄长,哪怕他与吴信然关系不好,哪怕他瞧不上吴信然的观念与所作所为,血缘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他先是吴家的子嗣,而后才是木朝生的朋友。
  吴家如今只剩兄长可以主事,需要兄长撑着。
  他知道吴信然做过很多坏事,吴信然不是什么好人,野心勃勃,手段狠辣,但他终究是为了吴家。
  甚至是为了自己的仕途。
  “只这一次,”吴文林还是哀求道,“木朝生,就这一次。”
  他一唤对方的名,木朝生便又记起当时吴信然嘲弄般的话语,顿时头疼欲裂,紧紧闭了闭眼。
  他感到一股湿意自眼下传来,神志恍惚了一下,后知后觉发现是自己眼睛在流泪。
  方一抬眸,吴文林忽地一愣,身旁漠视的季萧未也跟着一怔。
  少年那双异瞳明亮又漂亮,却从中滑出一道血痕。
  那些不堪的过往和彻骨的很,一时间纷然破开了壁垒,漫无边际地涌入脑海中。
  木朝生那一刻只觉得茫然,甚至觉得一阵恶寒,后脊发凉,忽然感到这世间犹如一场荒唐的儿戏,真真假假的东西早已经辨不清了,思及便觉恶心,让他想要躲起来,蜷缩起来,又或者与之一同覆灭。
  于是便下意识松了手,一股郁结之气涌上心头,顿时呕出大滩血来。
  *
  夜里微风起,穿堂而过,行过游廊,拂过枝头,朝生暮死的花尽数凋零,月色下纷然如雨。
  行客自月下一过,衣摆一扬,那些已死尽的花瓣又像回光返照一般飘扬起来,之后彻底回归寂静。

第62章 木朝生爱得不深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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