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余助迅速将那一地的瓷片碎碴打扫干净,然后强装镇定道:“朝董,刚才有个自称‘老徐’的人来电话,说是您的祖母上个礼拜忽然卧床不起,老人家在病榻上一直提及您,希望您回去看她一眼。”
  朝弋闻言却看了眼监控底下的那个人,卫枫刚给他送了一盘应季的橘子进来,半个多小时过去,朝弋也没见他动过一口。
  他皱了皱眉,然后打给卫枫:“进去帮他把橘子皮剥了。”
  等见到那人终于纡尊尝了口橘子,朝弋才抬起头,对拿着扫帚戳在那的助理说了声:“知道了。”
  朝家老宅。
  除了朝弋,朝家在A市的远近宗亲几乎全都到齐了,疏一些的都坐在楼下茶厅里候着,至于那些直系血亲,则全都围坐在老太太的卧室里。
  朝弋刚进门就和朝文斌的视线对上了,父子俩已有一个来月没见,目光对上时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但碍于这是在老太太屋里,因此也就没人发作。
  “阿冶,”床上的老太太看起来精神挺好地冲他招了招手,“过来阿冶……”
  他对这位祖母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恨意,很小的时候他记得有位穿旗袍的奶奶来学校给他送过点心和玩具,他怕被老妈骂,就一直躲开不肯拿。
  但那位一脸和蔼的奶奶却俯下身问他说:“你叫朝弋是不是?”
  小朝弋警惕地点了点头。
  学校里的老师常说,让他们放学了就立即回家,不要和陌生人搭话,否则就会被人贩子拐骗到山里去,以后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小朝弋心里其实并不觉得这是坏事,每次老妈打他的时候,他就非常希望有个人贩子能把自己拐走,但同时又害怕那个新的妈妈也照样不讲道理地抽他巴掌。
  他亲老妈好歹偶尔特别高兴的时候,还会一反常态地抱着他,叫他“我们的乖小弋”。
  虽然一年里老妈好像就没两天是特别高兴的。
  “我是你的奶奶,”那老妇人说着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像是怕他听不明白,老人又补充道,“你知道吗?你爸爸朝文斌就是我的儿子。”
  小朝弋摇了摇头说:“朝叔叔是叔叔,不是我爸爸。”
  大概是怕他年纪小喊漏嘴,小时候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边,朝文斌从来都让他称呼自己为“叔叔”。
  老妇人的笑容淡了,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小弋到爷爷奶奶家来,跟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后面的事朝弋就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拿回家的玩具被霍佳瑛从楼上狠狠摔了下去,紧接着她便歇斯底里地连扇了他好几个耳光。
  最后他被霍佳瑛一脚踢进了家里的杂物间,被锁在里边整整一晚上,声音都哭哑了也没人搭理。
  那一阵他倒是特别痛恨这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奶奶”,但小孩儿忘性大,没过几个月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床上的老妇人用那只干枯的手握住他的右手,轻轻抚摸着,她被疾病折磨了几年,整个人衰老得像半截融化的黄蜡,开口有些埋怨的意思:“你好久都不来看我了。”
  她这会儿精神头好了不少,朝弋知道她这是回光返照,精神不了多久了。
  “琰琰呢?”她往四周望了望,孩子气的口吻,“琰琰怎么还不过来?”
  “你们快给他打电话,”她忽然说,“和他说奶奶就快死了……”
  坐在床边的孟兰淳眼睛瞬间就红了,轮椅上的朝宪则冷着脸一言不发。
  两个孩子小时候关系好,放暑假时朝冶被他妈带回老宅看爷爷奶奶,郁琰偶尔也会被朝冶拉过去捎带着住上几天。
  郁琰虽然从小就冷淡淡的,但架不住那张脸长得漂亮,老太太一见着他就喜欢拿零嘴点心逗哄他玩,从这种不爱说话的小孩嘴里骗出一二声“奶奶”,老太太就觉得特别可乐,心软得不得了。
  刚好两家关系也好,老太太干脆就认了他做干孙子,他父母出意外那会儿,要不是老宅离市区的学校远,老太太真是恨不得把他接到家里去住。
  见一直没人理会自己,老太太紧了紧朝弋的手:“阿冶,你给琰琰打电话,让他赶快过来奶奶这儿,好不好?”
  被她拉扯着的朝弋却只是不冷不淡地说:“他不来了。”
  老太太面上有几分疑惑,紧握着朝弋的手忽然松开了,她转向孟兰淳,问:“阿冶呢?阿冶上哪儿去了?”
  “阿冶和琰琰怎么都不来看我?”
  她生病后孟兰淳陪她去了好几回医院,知道这种病就算是到了弥留之际,意识通常也不会回到清醒状态,因此只能哄她说:“在路上了,马上就到了。”
  老太太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过了会儿又开始喊“妈妈”,一家子都陪在里边哄着,朝弋干脆开门走出去,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点了根烟。
  他记得前世老太太走的时候,郁琰看着一言不发,心里应该还是难过的。
  毕竟这世上和他走得亲近的人死一个少一个。
  那个人好像谁的爱都肯要,朝弋自嘲地笑笑,但唯独就是看不上他的。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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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晚以后,郁琰对他的态度忽然就变得有些古怪。
  首先是朝弋在工作间隙通过监控镜头观察他的时候,偶尔会发现他也在盯着镜头看,那完全不像是“猎物”想要挣破牢笼的姿态,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态。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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