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六十七


  又匆匆忙忙地骑驴走了。
  牧野镰叉着腰戏谑道:“小贺大人说起来是你弟弟,但我看他使唤你倒是越来越顺手了。回来探亲隔着千里远,也给你安排事做。”
  “想被使唤也得先有个兄弟。我是有弟弟的,你有吗?”贺长期呵呵一声,叫他别偷懒,“赶紧继续割稻子,我去跟王老伯说一声,我们把这片田割完就走。”
  “行吧,小贺大人使唤你,你使唤我。算起来我就是最大的,也不亏。”牧野镰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也甩着镰刀走向稻丛。
  这几亩稻田都是王老伯的。
  贺长期回遥陵探亲,第一日他爹娘抱着他泪如雨下,第二日也寸步不离,腻歪到第四天,就让他自个儿爱上哪玩儿就去哪儿玩儿,没钱了再回家里支取。
  他记着倒霉弟弟拜托他去探望王老伯,左右没事干,就拾掇拾掇去了几次。
  当年重明湖泛滥,他和这位老人也算是一起临过危渡过难,如今各自又有了新历经,聊起来竟有几分投机,成了忘年交。
  近来稻子成熟,他就带上牧野镰,来帮老伯收稻打谷。
  王老伯正在捆扎割下来的稻穗,听说他有事要走,还有些不舍,抓着他的手巴巴地想问清他去哪儿做什么。
  贺长期很有耐心,一一解释:“我们到淮州去找个人,具体要干什么我也不大清楚,是我那今行兄弟给我写了信,拜托我跑跑腿。”
  “是小贺大人吗?”王老伯因看不大清楚而一直半眯的眼睛忽地睁满了,听到他说“是”,枯瘦的手立马松开,认真道:“小贺大人从那么远的京城寄信给你,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你们现在就去吧,别耽误了啊。”
  贺长期低头看了看自己举在半空中的小臂,嘴角扯了扯。
  每次和老人说起今行,对方都是这种反应。尤其是他第一次探望,说明来意之后,老人激动得流泪,把至今还记着他的小贺大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现在回想起来,他这个做哥哥的都有些不好意思,遂失笑道:“虽然急,但也不急这一时片刻。今天加把劲割完这片田,明儿一早再走。”
  日头偏西,王老伯也不强撵他们,笑说:“好,好,等你们回来,老头子请你们吃新米。”
  老人帽檐下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儿,心中同时想,不知孩子们还去不去京城,要是去的话,他还可以请他们给小贺大人也带上一袋。嗯,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再问问。
  老少话完,再度埋头收成。
  夕阳红红火火地走了,朝阳红红火火地来。
  贺长期三人收拾好包袱,一大早便乘船下江南,走最快的路线赶到淮州。
  然而淮州府衙守卫严格,他们没有官府文书,又因贺今行告诫要尽量隐秘行事,不便自曝身份,一去就吃了闭门羹。
  杨语咸回到客栈,把结果告知另两人。
  大家围坐着想办法,牧野镰说:“什么人啊这么大排场,见一面这么难?他住哪儿,我兄弟俩晚上直接去把他绑来。”
  贺长期白他一眼,“都说了这个莫弃争为人刚正,你去绑他肯定会激怒他,要是他把我们当作贼子、不信我们说的话,又该怎么办?”
  杨语咸想到一个人,问他:“你和江与疏也是同窗吧?”
  找到江与疏要容易许多,直接去太平荡就是。
  断崖将奔流的江水分出上下,贴崖壁而起的堤坝已可看出主体的模样,上面挂着许多正在敲敲打打的工匠,层叠起伏的声音就像无词的号子。
  一名肤色微黑身材劲瘦的青年乘吊篮从半山腰下来,见到杨语咸脱口而出从前的称呼:“杨大人?”
  杨语咸微怔,回忆起当年去小西山的情形。那时是知州与学生,如今学生们都长大成材了。
  贺长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许久不见,对方变化很大。他又环视一遍整个太平荡,然后把目光集中到对方脸上,“你一直待在这里?”
  语气里潜藏着惊奇与佩服。
  “十五年夏至后过来,将将三年,不算久。”江与疏平和地回答,眸子很亮,抿着唇的模样却有些腼腆。
  但是他没有停顿冷场,很自然地接着说:“今行也给我写信了。你们要是想见莫弃争莫大人,我明日就要去淮州府,你们跟我一起就是。”
  第324章 六十七
  翌日,淮州府衙。
  江与疏先去见知州,杨语咸站在过厅等候召见。
  前后都有衙役值守,不时打量他。他名义上是江主事带来的工匠,因此一直低着头做出局促不安的模样。
  一炷香过后,江与疏约摸是说完了大坝上的事,出来叫他,将他带进直房。
  房中只有一名面容清癯的官员坐在书桌后,杨语咸不需提点,便上前行礼:“草民杨语咸,见过莫府台。”
  莫弃争仔细打量他一刻,问:“稷州的重明湖案,本官也听说过,跟你可有干系?”
  “草民是当初的犯官之一,被判流放至秦甘。多亏小贺大人相携,才能将功抵罪,重归自由。”杨语咸直言道。
  他没有回避那些经历,平铺直叙犹如在说旁人。
  莫弃争因此高看杨语咸一眼,“免礼吧。江主事跟我说了,是贺今行让你来的。他让你来做说客,恐怕是为了本官弹劾许轻名的事吧?”
  江与疏没有提前过问事由,此刻听得莫名心惊,怕隔墙有耳,便走到门边注意门外的动静。

第324章 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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