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初筛

  琵琶的琴弦被剪断,自然没办法演奏。而阿梨也并不善其他乐器。仓促之中,阿梨决定唱一首竹枝调。

  竹枝调本就是民歌,但她不奏乐而清唱,还是惹来众人侧目。毕竟唱山歌算什么过人的才艺呢?这是人人都会唱的东西,轻易显不出人的才情。

  “白狗次黄牛……”阿梨一开口,便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她微微红了脸庞,袖中满是厚茧的双手紧紧绞在身前,显得十分紧张。但片刻的中断后,她仍鼓起勇气,敛眸平静了心神,继续往下唱道:“滩如竹节稠。路穿天地险,人续古今愁……”

  周遭嗤笑的声音渐渐静默,清透的歌声缓缓将临州的险要和民生的苦艰如画卷一般徐徐展开。堂上的教谕轻轻点了点头。

  她所唱的歌词其实出自白居易的诗篇,开篇的“白狗”与“黄牛”其实均是地名,只是谙熟此诗的人并不多,旁人未曾听闻过。

  而阿梨衣衫俭素,瞧着也十分紧张,旁人只以为她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村姑,以为她张口要唱些村野牛马的东西,故而耻笑不已。

  阿梨的竹枝调歌词自然不凡,尤为难得的是曲调经过精心的改编,虽听得出仍有竹枝调的韵律在其中,却远胜原本的呕哑沧桑和嘈杂,显得别具一格的清新。

  一个寒门的姑娘,竟然能将竹枝调改成足以流传千古的佳作,自然令人刮目相看。评选的教谕十分诧异,当即将阿梨的名字打了一个红圈。

  其实此次初筛题目十分简单,甚而每个人一听到这个题目,都隐隐有些天助我也的激动。但正因为简单,要出彩便极难。几位教谕原先并不对初筛抱有太大希望,而出题人出此题,或者初衷只是想以貌取人,择取其中相貌出众些的女子罢了。

  毕竟若论才艺,这些寒门小户的女子,自幼难以得到什么名师指点,又哪里比得上官家的千金呢?

  阿梨唱完那曲竹枝调之后,初筛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差不多结束。而不出所料,所选出的女子清一色都是色相出众一些的。

  而落选者中,也有些人当真有几分才艺,比如一位善吹笛,一位善吹唢呐,技艺均是不错的。但所奏的曲目只是竹枝调这样难以分出胜负的,即便是被刷下觉得委屈,倒也并不能就此说郡守府的选拔有何不公之处。

  唯有阿梨是人人都觉当之无愧最为出众,被第一个命定能进入第二轮角逐中的。

  先前笑话她的人此时都十分羡慕她。却不知阿梨心中此时却极为忐忑。她的琵琶琴弦被剪断,接下来的比试又如何去应付呢?

  她方才能脱颖而出,其实运气占了绝对的因素。那首白居易的诗她幼年便会背,她家中也曾豪富过,四五岁童蒙时也请过西席,教她的第一首诗便是“白狗次黄牛”。因觉得有趣,一直到现在仍记得。

  可接下来的对手实力必然强劲,她虽有一腔想争夺赏金的雄心,却也并没有信心能赢过那些受过良好教育的闺秀们。

  随着被择选出来的十位寒门女一起走进郡守府前院的偏厅之中,已经有不少临州官员的千金等候在此处。

  这些女子从表面上看,衣饰妆容都是花了很大心思的,礼仪教养也都无可挑剔。一进偏厅,立即令人有种衣香鬓影,浮华若梦的恍惚钦羡。毕竟都是风华正茂又家世教养出众的千金,是整个临州城最得天独厚的一群人。

  朱棠侧着身子,坐在俞泓身边。事实上,以她的身份,自然也是需得经过初筛方才能与那些官家千金一样可以坐在这里的。但她衣饰华美,又与俞泓熟识,因而倒也侥幸躲过一劫,并未与那些寒门女一般被留在外头。这在她看来,是一种优待的体面。

  但这份得意并未保持多久。一见阿梨等人进来,她脸色微变。郡守府虽对外宣称要选出前三甲,但陆芙蕖身份在那里,俞泓实力在那里,余下的三十多人所能争取的其实只有一个名额。

  韦氏花了那样多的钱和心力,为的就是让她能在这次采选之中崭露头角,争得一席之地,为将来要议的婚事铺路而已。阿梨相貌出众,且悟性不差,难保不是一匹黑马,自然算半个劲敌。

  “都说俞姐姐是临州第一美人,我看那位倒生得比俞姐姐还好些。”朱棠拿扇子掩住嘴,眼神在阿梨身上一扫,笑得别有深意。

  她这话说的声音不小,旁边几位闺秀都听见了。立时便为阿梨树了几位劲敌。

  只是旁人不过想在才艺上胜阿梨一筹,朱棠却是想将她踩进泥里。

  “别瞧着她一副本分守礼的样子,野心可大着呢!人家可是冲着那十两银子来的!”

  朱棠说着,笑得弯了腰。仿佛那是一件滑稽可笑的事。

  旁人听了也是嗤之以鼻。多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才会觉得有陆芙蕖和俞泓在,自己还能夺得那十两银子呢?

  不过拜朱棠这番话所赐,俞泓向来目下无尘,竟也将阿梨看进眼里,仔细打量了片刻。

  等到一众评委入了席,今日的采选才算正式开始。

  阿梨坐在偏厅最末的黄花梨椅中,紧张得有些发虚。她从未见过这样正式又庄重的场合,自然有些怯场。眼角的余光看见一双双雪白底子的官靴迈着稳健的步伐进来,四下里有挪动椅子的声音响起。有人在寒暄,听着声音是那样的陌生。

  她偷偷抬眼望了望最后入席的那一位,恰与李贽的视线交错,随之一愣,而后眼中倏然迸出惊喜的神色,面颊也不由微微泛了红。

  李贽不由莞尔。前头虽为他留了座儿,他却就在阿梨面前的空位上洒然坐下,双臂伸展着往靠背上一倚,身上浅淡的香气几乎扑到阿梨面颊上。

  他与方才进来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身上总有一股举重若轻的肆意和不羁洒然,透着成竹在胸的自信和游刃有余的轻松。令人不自觉便心情松快起来,仿佛天塌下来,有他在,便不是一桩棘手的事。

  “我的琵琶琴弦被人剪断了。”阿梨见他坐下,倾身往前靠,在他身后悄声说。

  “什么?”因为她声音小,李贽并未听得十分清楚。他脚尖一点地,身下沉重的黄花梨官椅轻轻仰起,微微侧过了头去倾听。

  温润的柔软擦过他耳尖,带着些微濡湿的润。他心头微诧,将手臂放下,转过身去,却见阿梨已经退了回去,颊上的浅晕更深了些,神色有些躲闪惊慌。

  他立时明白过来,方才不意间触到他耳尖的,是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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