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伞

  舒澄清应邀聚会时,又遇见了个阴魂不散的人,她不知道怎么去定义这个人,不是朋友,不是陌生人。

  算情敌吗?勉勉强强吧。

  在黛安娜家里看见他的时候,她差点没把手里的红酒杯倒扣在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头上,但转念一想,似乎兴风作浪才算对得起他的人设。

  幸好舒森自制力和观察力过人,及时察觉到她不对劲,“有点出息,别动手,你打不过他的。”

  “如果跟他打能抓头发,我觉得可以赢。”舒澄清咬牙切齿。

  舒森嫌弃,“我不想跟着你丢人。他刚刚不是约你明天出去吃饭吗?到时候再动手也不迟。”

  “我不去。看着他就消化不良,吃什么饭!这么阴险、这么缺德……万一我去了,被他买了怎么办!宋家杀人放火混黑道的,你知不知道!再说了,我跟他有什么好聊的!”

  舒森把自己旁边的蔬菜沙拉轻推到她那,“有啊,你们直接唯一的共同话题:宋宴。顺便跟他算算那天挑拨离间的账。”

  呵,宋宴这颗小白菜,烂桃花,除了招蜂引蝶,就是受“猪”欢迎,什么英格兰小乳猪、脆皮烤乳猪、公猪母猪都喜欢拱!

  舒澄清泄愤似的插起西兰花,眼神幽怨。

  舒森盯着她的脸威胁:“赶紧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琢磨什么。”

  她尴尬地扯动嘴角,不自觉的用舌头舔了舔下嘴唇,微微侧身,“舒森,你说,为什么要把“那个”叫弯的?”

  舒森闻言蹙眉,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后,一本正经回了她一句:“因为人间,不直的。”

  舒澄清瞪大了眼睛,半秒后憋笑到整个脸通红。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转眼看看自己眼前的西兰花,又叹了叹气,暗自琢磨,山果熟,水花香,家家有肉舒家无。

  当她满嘴绿油油的抬头刚巧撞上那双水盈温润的眼睛,毫无感情地动嘴嚼了嚼,直接无视掉,宁愿看对面的一对小情侣秀恩爱。

  说是秀恩爱,但实际上......是真的很恩爱,而且还是秀得十分自然的那种。杯盏之间,眉眼上下,一眸一笑,能把四周一圈的单身狗都搞得想谈恋爱。

  他侧身问道:“你认识?”

  舒澄清摇摇头。

  他轻笑,“羡慕吗?”

  舒澄清继续摇摇头。

  “当初宋壶深为了追她,旁人看着都觉得费劲啊。”舒森转头看向她,“两个人之间,忌讳的不是为对方付出多少,而是其中一方的不爱。宋宴比宋壶深幸运得多,因为你已经为他付出足够的诚意。”

  舒澄清的视线在小情侣和沈浣溪之间飘来飘去,语气轻飘,“这么巧,他也姓宋啊。”

  舒森正了正身形,“嗯,可能姓宋的都是追妻命。”

  “那个女孩我好像认识,宁故。”她看着那双温婉倔强的眼睛,感觉格外熟悉,毕竟被伍寻樱和苏望云强行安利了一个暑假。

  或许是舒澄清的目光太光明正大,女孩想无视都做不到,缓缓抬眸,彼此对视一笑。

  舒澄清灵光一闪,侧头低声,轻笑道:“我小时候看过一个动画片,里面有个配角,呆头呆脑的,一个透明得不能再透明的存在。可是他会为喜欢的女孩子去海边捡各种各样的石头,最后见了一个海豚形状的石头,给女孩当护身符。”

  舒森托着下巴,侧头看着她,笑得优雅得体,“然后呢?”

  她举起手边的水,仰头饮下,眼神落在面前的两个人身上,轻轻地笑,“呆头呆脑的人遇见爱情都会聪明起来,何况是那么聪明的女孩子呢。”

  女孩子那么厉害,分得清迪奥香奈儿口红的色号,怎么会分不清男孩子究竟是不是真的爱她。

  一个在演唱会上唱情歌都哽咽的女孩子,你怎么知道她不爱?

  并不是所有人的爱都是天崩地裂,山海皆可平的,有些人的爱,如初春细雨,不露圭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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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舒澄清还是赴沈浣溪的约,吃便饭。

  那天,沈浣溪穿了一件黄灿灿的连帽卫衣,配着一条水洗得发白的直通牛仔裤,头发软趴趴地,面容白净,依然是一副玉面人的模样。左耳带着一颗绿宝石的耳钉,像极了观音手里托着的玉净瓶里的杨柳枝,看不出是出自哪家之手。

  舒澄清以为他会入乡随俗,带她去一家高级西餐厅,可他却左弯右拐,把她带到一个隐于市的中餐厅。店铺不大,提供食材,客人动手,茶水免费。

  他问她想吃什么,舒澄清吃了好几天的西兰花,看见肉比看见亲爹还亲,顾不得眼前的是不是情敌,大手一挥,点了一堆的肉。

  沈浣溪进了后厨,她在外面等。

  期间,舒澄清还抽了个空在心里暗骂自己,还吃人家的肉,真没出息。

  沈浣溪没有让她等很久,很快就有菜陆陆续续端出,两个人,六“肉”一汤,备齐,开饭。

  沈浣溪给她布菜,说:“我吃不惯西餐,委屈你陪我吃中餐了。”

  舒澄清想起往事,夹起一块红烧排骨入口,“呵,那你在国外这么多年也是委屈你了。”

  排骨入嘴,味道……有点熟悉……

  沈浣溪看了她一眼,“好吃吗?”

  她又夹了别的,笑,“嗯,跟宋宴做的很像,师出同门?”

  沈浣溪依然笑,却没有回答。

  舒澄清一向鄙夷 “皇上不急太监急”的事,默不作声地开始吃肉,回锅肉,红烧肉,宫保鸡丁,水煮肉片,菠萝咕噜肉,红烧狮子头,一口一块,不紧不慢,全都进了她的肚子。

  玉面人做饭手艺不错,是以她吃得还算舒心,更不想挑起话题影响食欲。

  沈浣溪殷勤,怕她油腻,把莲藕淮山排骨汤承好放在她旁边,说:“不问问我为什么能找到你吗?或者,问我找你有什么事?”

  他看着她,莞尔,夹菜倒汤,体贴细致,真像个温柔的大哥哥。

  舒澄清撂筷子不吃了,有些无奈,笑意讽刺,如他所愿,“说吧,你找我,有何贵干?”

  他眼神深邃,淡淡一笑,“不想找我算账吗?许朝有的事。”

  宋家出来的人,找别人的命门是生存底线。

  “算账?我要找别人算的账,比你这一笔多得多,我应承那些都来不及,沈少的账还不够格要我亲自来讨。我说过的,我不找你麻烦,你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沈浣溪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并不在意。

  舒澄清盯了他许久,尽量用自己最平常的声音:“你喜欢宋宴吧。”

  沈浣溪身体僵硬了一下,敛了敛睫毛,眼底的温柔也消失得彻底,“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喜欢你?”

  又来了一个,她记得越荀也这样说过,这句话真他.娘的把她的耐心耗光了,听着真的是讨厌……

  舒澄清一声冷笑,起先或许是有人故意引导让她产生错觉,但当年她无意中走错包厢时看见他身下的那个男子的事实骗不了她。

  这样想一想,宋宴跟他却只需要跨越性别,可是,宋宴跟她,山河阻拦,风雨交织……

  当宿命感向她迎面袭来,她十分恨,也不愿意,这命运的圣旨,她不接。

  沈浣溪沉默了许久,再开口,声音沙哑了不少,“那你爱他吗?”

  “爱啊。”

  舒澄清微微一笑,不露丝毫破绽,实则心中郁结,她到底哪里做得让别人觉得她不爱宋宴了?

  沈浣溪死盯着那张漂亮的脸蛋,没由来的微愠,“你配吗?”

  “我想楚总管应该没有跟你说的太明白。当年你能从程家出来,是宋宴利用“金巢”把程鉴那个公司搞的几乎破产的结果,他也因此被他舅舅教训了一顿,这你一定不知道。就连你可以出国留学,是因为宋宴跟那个什么程澈交涉了近一个月的成果,而且把萧家连根拔起那个晚上他被子弹擦过脑门,这你一定不知道。你走了之后,他每天用酒精麻痹自己,被他舅舅带回宋家打得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这你也一定不知道。”

  “我承认,我很嫉妒。因为没有人,会不嫉妒这样的爱。可是,舒澄清,你配的上他这样的爱吗?”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说完这番话,慢得舒澄清听完心里的波涛汹涌都快平复了。

  舒澄清笑,“这都是他自己选的,替程澄委屈,替程澄承担,不知因着什么非要爱程澄,都是他选的,不是吗?”

  是他选的,所以程澄变成了舒澄清;

  是他选的,所以程澄离开了程家有人爱;

  是他选的,所以程澄被宠坏了,不知好歹变成白眼狼。

  沈浣溪:“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一点都不愧疚难过吗?”

  舒澄清拿起筷子,伸向回锅肉,突然觉得手的虎口处很痛,“我有什么好难过的?他自愿做的。”

  她就像一个站在公交站面对着孤寂无趣的大雨的人。他静寂的撑着伞来到她身边,站在她面前,四周没有别人,没有车辆,没有路灯,没有斑马线,也没有方向。

  他从不向她表达,也没有告诉过她伞是可以用来挡雨的,甚至不在意她原本只是想用雨水洗手的人。

  心疼得要死,但她有什么办法,他不说,他愧疚,她只能跟着装傻。

  沈浣溪给她添水,周到得不行,“宋宴有跟你说过宋家有个叫沈瑞光的人吗?”

  她咽下口里的肉,不动声色,“没有。”

  “他是我父亲。”

  “所以呢?”

  “当年关于你父亲那件案子,他在现场。”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他们刚好坐在窗边,看着雪花飘落在地,舒澄清仍然保持原本的姿势,原本的表情,等着他说下去。

  “有人让我带话给你:当年的监控都被破坏了,可是宋家的行车记录仪却留下了。这只是一小段视频,后面的被人掩盖过去了,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宋家段堂深那是个好去处。”

  楚总管?恐怕不是吧。

  宋宴的那个舅舅到底想做什么。

  沈浣溪把一个小小的SD卡放在她面前,看见她皱着眉,左手按在右手的虎口处,掐得通红也不自知。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两个人都没了食欲,沈浣溪把一言不发的她送到家时,舒澄清却突然开了口:“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沈浣溪转头看向她,温情的阳光映在他的脸庞上,笑得如阳光般光明磊落,“因为我的老板,是宋修啊。”

  沉默了一路的舒澄清笑了,宋家真是一个狼窝,一个比一个狼子野心。

  作者有话要说:  好怕把你们的虐走了呜呜呜

  (宁故&宋壶深)是下一本小说的男女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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