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没心没肺,大概也非天生。

  “不见时想念,相见时忐忑,进一步怕拒绝,退开又不甘心,想拥有他,独占他,将心头牵挂分给他。”扶风视线锁定肖翼,目光灼灼。

  小贩见两人站摊前半晌,他认得肖副帅,忍不住打趣道:“哟,副帅这是相中了哪家姑娘哟,好福气。”

  肖翼却是兀自发愣,在他心里,骆玄策高于一切,如今突然有人告诉他,要他抛开骆玄策,将牵挂分给另一个人。

  “不可能!我心里只有骆玄策。”肖翼突然坚定道。

  “……”后槽牙好痒,要是不理解肖翼的心思和感情,他都要以为骆玄策才是肖翼心悦之人。

  这句话真毒,劲儿也够大,扶风用了好大力气,才压下莫名怨气。

  好在肖翼这厮还未缓过神来。

  “你与殿下是兄弟之情,你们经历生与死,是过命交情,比亲情还要浓郁。而心悦之人,是要与你相伴一生的人,这样的感情,是作为兄弟给不了的。”扶风掏出银子扔给小贩,买下一身轻甲银装的泥人,瞧着有几分肖翼的影子。

  “相伴一生?”

  “嗯。”

  “狗屁,那坏东西都有别人了,老子凭什么……”话落,肖翼也觉察自己不对劲,甚至到了口不择言的地步。

  下一瞬,肖翼乍起,不管身后惊愕的男人,自顾奔到路边,掏了银子扔给小贩,动作潇洒野性,跨上黑马绝尘而去。

  扶风轻叹一声,这误会大了去了。

  回到大营的宁祺和骆玄策却不知他事,了解了周边之后,宁祺就兴致勃勃投入到其中,似有大干一番的架势。

  骆玄策回营便被周将军叫走了,半个时辰才回来,进了大帐才发现,自己平日里整齐的桌案摊满了书,而宁祺一身青衣置身其中,构成骆玄策最为心动的画面。

  盯着自己的视线太过热烈,不用抬眸也知道主人的眼睛有多温柔,“回来啦。”

  “嗯,周庄清点完了战场,我过去听一听。”

  “如何?”

  “提前有所防范,也牺牲了百余兄弟。”

  宁祺听出这淡淡话语之后隐藏的悲伤,骆玄策常年寄居战场,见过的牺牲不计其数,却还是为每个逝去的兄弟悲伤。

  “阿策,过来。”宁祺放下笔,轻轻张开双臂。

  骆玄策微怔,一步步走过去,稳稳扎进略带馨香的怀里,微微弯腰,下巴搁在单薄的肩上。

  “阿策,这不是你的错,乱世如此,你久经沙场,应该知道要守护一方安宁,就得付出代价,这是亘古不变的轨迹,我们谁也没法改变。”宁祺轻轻拍着怀中人,柔声道:“阿策,你可以争取成功,建立自己的制度,但不必责怪自己。”

  “子钦,我有时候觉得,你能看透一切,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宁祺顿了顿,骆玄策从来心细如发,若不是察觉到,绝不会无故开口。他也没想过瞒着他,但现在确实不是说这些的时机。

  “嗯,我以后说给你听好不好?”

  还未等到骆玄策的回应,帐子就被掀开了,肖翼一脸煞气冲进来,见桌案边相拥在一起的身影,登时酒醒了一般,心头一紧掀开帘子就开溜。

  岂料刚出去五步远,就听到了骆玄策不辨喜怒的声音:“滚进来。”

  肖翼只得认了命,耷拉着脑袋回来,却不敢看骆玄策。

  骆玄策甚少见过这么萎靡的肖翼,这厮常生龙活虎奔走各处,瞧着军营不顺眼的欺负个透彻,这般模样,还真没见过,不由得放低了声音:“怎么回事,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这人惯是个爬杆的,见骆玄策语气稍正常了些,便坐了一旁的凳子,瞧瞧宁祺,再转向骆玄策:“大帅,你没教过我什么是喜欢。”

  “……”这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词!

  宁祺提笔的墨滴在纸上,瞬时便明了了,心道扶风给这厮下了多少猛药。

  这人都傻了。

  骆玄策被这人弄愣了,想到随肖翼留下的扶风,也明了经过,他倒是小看了扶风,也小看了扶风对肖翼的影响力。

  他握拳轻咳一声:“此事需自己感悟,本王帮不上忙。”

  最后,肖翼一脸茫然的来,一脸茫然的走了。

  留下帐子里两人面面相觑,最终笑开了。

  边夷之乱

  之后半月,宁祺将全部心力投入到边关民事中。

  一时间倒成了军营里比骆玄策这个大元帅还要忙的人。

  清晨醒来就往城中跑,午时回营里陪骆玄策吃完饭,又匆忙走了,直到日薄西丘,才又回来,这还没完,匆匆扒了饭又投入到书中。

  骆玄策瞧着心疼,想让宁祺轻松些,但转念一想,都是男儿身,志在四方,非是进了玄王府,盖了他的章,今后就得将他奉为全部,他也该有自己的抱负。

  不出几日,北境城中人都知道大帅娶了王妃,还是个美若仙神的男妃。

  听说王妃是皇城派来保佑边关百姓的。

  近几日,这位王妃带着军爷到了山里,将竹子砍了来,再将之打穿,这样一节节凑在一起,愣是将几里外的水源直接引到了城中,又号召百姓挖了水塘储水。

  如今,百姓也不必起个大早,排着队去几里外挑水。

  这要换在以前,百姓也不敢想,把竹子打穿了引水。

  百姓心中感激,再瞧宁祺的容貌,当真觉得是天上派来的神仙。

  如此半月下来,宁祺在百姓中的声望甚至隐隐有着高过骆玄策的势头。

  处理好引水后续问题,宁祺踏着月色往回赶,今日有些晚了,入了营帐,骆玄策正在灯下看书,约莫又是些兵书,见宁祺掀帘进来,放下了书。

  宁祺心中柔软,蹭进了骆玄策怀里,听他道:“外头冷,衣裳多穿些,我前些日子差人去买了些狐裘,估摸着后几日就会送到。”

  “嗯。城中引水之事忙得差不多了,我打算到那片山上瞧瞧,若当真可开垦,春种一到,播下种子,来年百姓就多了一份保障。另外,扶风大哥前些日子派人回了焰国,他会差人将薯苗带到此处。”

  “林中危险,我留下肖翼与你同去。”虽然他想陪着宁祺,但战事不允。

  “边夷有动作了?”稍一想便明白骆玄策不能与他同去的原因,算一算日子,上次偷袭反被虐杀的边夷大军,也有半个多月未曾有动作了。

  骆玄策点头回应:“探子来报,此次边夷打算召开盟会,商讨攻我大骆之计,所有部落首领将会悉数到场。此次盟会,事关大骆军心安稳,边关安宁,势必要阻止。”

  “阿策想动胡竟?”

  “不错,这场盟会,胡竟将会成为最关键人物,我们会想办法将消息透露给他,届时他会不顾一切杀了塔木,乱起来,这盟会,自然也开不起来了。”

  宁祺蹙眉,“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胡竟若是在盟会上动手,只怕很难脱身。”

  “大宴在晚上,我的人会暗中跟着,寻找机会救下胡竟。”

  知道自家男人自有安排,宁祺也不再多问,“粮草的事也有眉目了。墨阁传来急报,上月初,骆向端秘密见了个人,阿策猜猜是谁?”

  “黎任风。”

  “不错,这黎任风是焰国安插在大骆的眼线,是焰太子直属亲信,我此前一直以为,是骆向端直接与边夷人有所勾结,不料中间还隔了个焰太子,想来骆向端也是被人坑了。”歇了口气,宁祺接着道:“不过如今却是清楚了,骆向端找焰太子合作,欲将粮草昧下,不过焰太子是个有野心的,将计划转手给边夷,两边讨好,却也两边牟利。阿策,粮草之事,需尽快提上日程。”

  也难怪,上辈子边夷人在大骆粮草被盗之后,反而加大了攻击。

  对于宁祺的通透,骆玄策竟隐隐自豪,“该是快了,此次胡竟之事,也是个机会。”

  “只是我有些好奇,骆向端拿了什么与焰太子做交换。”上辈子,争吵之后,骆向端就有意无意防着他,这事,他确实想不通。

  “焰国与大骆交界处,骆向端的人发现一座玉矿。”

  这么一说,宁祺就明白了,想来是分了几成玉矿,也不再纠结,“万事小心。”

  “我知。”

  *

  变故发生在第三日夜晚,又是夜半,这一次,骆玄策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阿策不会又想点穴吧?”

  骆玄策低笑:“不了,好生歇着。”

  “阿策,再过半月便是我的生辰了。”

  “嗯,我会赶回来。”

  说罢,骆玄策正欲翻身下榻,温暖的手臂紧紧圈住了他,微微用力,唇边便贴上来令人心驰的温润,缠附着蚀骨温柔。

  骆玄策眸色一沉,拥紧宁祺反客为主狠狠吻了下去。

  直吻到两人气息不稳方寸大乱,这才停下来,相视一笑。

  “我等你回来。”

  营帐外,周庄,肖翼与杨烈面面相觑,各自眼里都有说不出的震惊。

  “大帅这是?”

  “有什么好奇怪的,等你们有了家室就明白了。”周庄一脸正经。

  肖翼毫不留情,直翻了白眼:“说得好像你有一样。”

  周庄:“……”

  “话说大帅这是累着了?换了平时,这会儿早到议事厅了。”周庄一脸猥琐笑意,活像十八村盛名远扬的长舌妇。

  “就你话多!”肖翼向来看不惯这厮。

  杨烈素来正经,一脸无奈立在中间,听两位大人物互掐。

  “这有什么,软玉温香,君王不早朝,更何况王妃那么好……”

  看。

  被生生圧回了周庄嘴里。

  三人口中的主人公掀开帐帘,凉凉瞥了眼周庄,绕过他们朝议事厅去了。

  周庄:感觉要凉?

  肖翼拍了拍周庄,一脸幸灾乐祸随骆玄策走了。

  入了议事厅,里面早已等了几位将军,烛光下,肖翼三人不经意瞧见骆玄策嘴角的红,视线交汇出一脸的猥琐笑意。

  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帅的王妃,好生凶悍。

  “周将军,你来讲讲局势如何。”骆玄策面无表情,似乎当真只是无意点到周庄。

  周庄知道报应来了,上前硬着头皮道:“今夜边夷盟会,我们的人按照计划将胡竟与塔木的恩怨挑了出来,胡竟气极,不顾后果在大宴上放言要杀塔木,大宴被搅的混乱不堪,联盟首领出言才止住。”

  “后来联盟首领要求两位首领私下解决,原本到了这,也算是止住了势头,谁知道塔木与联盟里半数以上首领打好了关系,逼着联盟将胡竟逐出,否则就退出联盟。最后,达成协议将胡竟逐出,胡竟发了狂,重创塔木后与部下逃出,逃往荒谷后不见了踪影。”

  “最重要的是,胡竟走时,带走了联盟内兵防布阵,若能得到此图,破边夷指日可待。”

  周庄说完,营帐内陷入沉寂。

  “我们的人可有跟上?”

  “混在队伍里,不过荒谷向来以恶劣著称,只怕……”

  营帐内的人常年驻守大漠,未尽之言没人比他们更加了解。

  荒谷之地是大漠最危险的地方,堪称死亡之地,就算是当地的居民,只要误入也难以返回,此番只怕是凶多吉少。

  “大帅,肖翼请辞。”

  只要得了这边防图,早日破开边夷雄兵,就能平了这乱世。

  骆玄策瞥了眼单膝跪地的肖翼,恍若未闻:“周将军下去准备,即刻随我出城,肖副帅留守大营,随时注意边夷动向,此事我们做得不甚严谨,定留了些把柄,需防他们狗急跳墙。我不在时,大军一切照旧,听从肖副帅之令,不得违抗。”

  众人惶恐:“荒谷之地太过危险,请大帅三思,让我等前去。”

  “放心,本王自有分寸。”

  这便是不容人反驳了,众人心有戚戚,却不敢再多言,虽大帅是从荒谷之地回来的人,但谁能保证这一次的安危呢?

  “都下去吧,肖副帅留下。”

  众将军退去。

  “为什么不让我去?”

  骆玄策坐回主位,肖翼还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此地危险。”

  “知道危险你还去?交给我不好吗?”天知道每次骆玄策以身犯险时他有多着急。

  骆玄策简直被气笑了,“胡闹什么,我去过荒谷,知道哪里有生路,况且,你真以为一个一心想为幼妹复仇的男人会蠢到去荒谷之地送死吗?肖翼,学的东西都还给老将军了?”

  他知道肖翼的顾虑,这人年龄长他两岁,但却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要人操心的弟弟,也是没谁了。

  “肖翼,你的人生不能只有我,我们是兄弟,是刀山血水里堆出来的亲情,担心对方的,并不只有你。你知道老将军为什么要说将你托福给我吗?就你这性子,太冲动,没人瞧着你,都能翻了天了。”

  见肖翼不说话,骆玄策便知这是听进去了,继续道:“此次我出城,也并非全是为了胡竟,只一个胡竟与边防图,还不值得我如此。”

  骆玄策将粮草的事讲了一遍。

  肖翼听得认真,完了就开始气愤:“骆向端可真不是个东西!跟着外贼合谋偷自家东西,当真不要脸。”

  “好了,我此番出去,会将这事解决,也好试探军中有无细作,我走之后,你小心将消息散进军中,就说我前往荒谷之地,严密监视军中人与边夷动向。”

  营中沉默下来,直到周庄在帐外禀告可以出发,肖翼才低低应下:“好,万事小心。”

  遇险

  骆玄策走的第二日,一帐子的气息,徒增想念。

  破晓时懒懒赖了床,像是从残存的气息里得到些许力量,起身照旧投入发展大计中。

  说不担忧,那是假的。

  没人能在心上人以性命冒险时还能保持平静,但宁祺从来都知道,那些关起门来谈论的家国天下乃至盛世太平,是要靠骆玄策一次次涉险博来的。

  他没有与之比肩共战的机会,至少不会做他的阻碍。

  腊月初八,还有八天便是他的生辰,只盼一切平安,心上人不论风雨,按时归来。

  今日是与肖翼商议好进山的日子,大清早便点了百余精锐,先在前方开路,扶风不放心宁祺,硬要跟随,而小六则被留在了营中。

  乌群山很是奇特,背阳处覆盖了满山白雪,隐隐散发着雾气,若是夏日,远远瞧去,林中会蒸发出紫黑色浊气,那便是长年蕴存的瘴气,受热之后散发出来。

  此前宁祺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连翻了几晚古籍之后,确立了风的朝向,说来也奇怪,乌群山的风自古时有记载开始,皆是吹向背阳区,无论冬夏,皆是如此。

  这就避免了夏日瘴气起时被风吹散误伤百姓。

  有利自然有弊,向阳之地日照充足,气候温和,大型猛兽常年出没,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很危险。

  古籍提过预防猛兽的方法:自底为之,圈地扩之,群兽喜林,空之则离。

  大致意思是说从山脚开始开垦,慢慢向山腰扩散,猛兽大多出没于浓林,若是没了树木,就会向山中迁移,届时再以木杆围栏,就解决了这个顾虑。

  众人自向阳坡树木最少的地方上山,行了半个时辰才到山腰,一路上确实遇到不少野兽,好在人数众多,一路有惊无险。

  宁祺发现,乌群山山脉的土是农籍所著中最适合种植的净土,倒是没想到荒芜大漠中会有这样一处净土,原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今得了个惊喜。

  抵达山顶时,大漠风光一览无余,金黄色的,铺到了天边。

  身后是刺骨寒风和皑皑白雪。

  众人稍作歇息,领略这难得的风光。

  就在此时,变故横生。

  大地一阵晃动,林间猛兽发出刺耳嘶鸣,飞禽惊掠,还伴着巨石滚落山间的猛烈碰撞声。

  宁祺原本就立在边上,大地一震,身子就不受控制往前倾,偏那处是陡峭的崖壁,周围树木稀疏,连抓的地方都没有。

  扶风离宁祺不远,见宁祺被狠狠往崖下抛去,心头一紧,脚下用力便朝宁祺掠去,惊魂一刻险险揽住了宁祺,抓住了一道手臂粗的枝干,挂在陡坡上晃荡,摇摇欲坠。

24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死对头他情深似海最新完结+番外章节

正文卷

死对头他情深似海最新完结+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