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燃烧的火烈鸟

　　尚还活着，却已经臣服于死亡的灵魂会看见自己所畅想过的一切美好。而选择抵抗的，则会陷入记忆中最为痛苦的事中。前者有所爱相伴，后者所见皆敌。

　　当臣服的灵魂彻底被美好麻痹，死亡就会将他彻底吞噬，当反抗的灵魂被打倒，死亡也会欣然笑纳它的战利品。

　　这无疑是一场竞速赛，与死亡？与人心？

　　帕尔默走过纠缠着每个灵魂的幻境，将美好中掺入现实，在欢笑里展示泪水，然后把被惊醒的灵魂踢回自己的身体。他试着去带走每个人的黑暗，然后将它们团吧团吧塞到自己空荡荡的身体里。

　　这是个新发现，在他逐渐掌握更多的力量，记忆回归时慢慢发现的秘密。

　　他所以为的身体不过是产自天堂的，容纳灵魂的躯壳，高档货，每当他回到自己的世界，躯壳就会被阿茨拉斐尔带走保修。然后等下一次前往别的世界时，再将其绑定上他的灵魂。

　　而最开始，睡梦中的旅行，展开旅行的是他的精神，是意识体的具现化套上了一层保护用的壳子。所以当他去往别的世界，原世界中失去意识灵魂开始昏睡不醒，又所以当他在别的世界，没了当时尚且孱弱的灵魂的制约意识变的强盛，神奇的能力才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与记忆中的惨烈相映照吧，然后承认那个不想说出口的现实。在他的世界中的所有人都只是忘却了自己早已死亡的亡灵，如此而已。

　　再次将一个灵魂送回身中的帕尔默，漠然的看着包裹在自己周围的黑雾。看来还有的忙，他想。

　　蝙蝠侠已经不太能记得请时间，他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有什么绊住了他的脚。克拉克、戴安娜，很多人在喊，巴里试图过来帮忙但达克赛德的攻击先一步到来，他动弹不得，所以，他死了。

　　但再睁开眼时，蝙蝠侠就发现自己正身处一条熟悉的小巷，他噩梦的起源，蝙蝠侠的开端。

　　“砰”的，枪声第不知多少次的响起。蝙蝠侠紧靠着墙，眼底是难以压抑的崩溃，父母死去时溅起的鲜血落在他的盔甲上，如一把刀横贯了胸前的蝙蝠标志。

　　无论他怎么做，将凶手提前击晕、使父母不走这条小巷、让他们在影院待到散场，又或者击落行凶者的手枪。无论他怎么做，事情总在重演，以不同方式达成相同的结果。

　　他就像是变回了当年那个只能跪在父母尸体前崩溃哭泣的孩子，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不止这个。

　　蝙蝠侠压抑着绝望，看着周围的场景开始溶解变换，又要开始了。迪克、杰森、提姆、达米安还有阿尔弗雷德和所有他认识的，想要保护的人，每一个都会在他眼前以不同的方式死去，而他每一次都是一样的无能为力。

　　他也试着去打破过幻境，比如，先一步解决掉冒出来的幻象。

　　但当他们睁着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你，以你熟悉的样子质问：“布鲁斯/【布鲁斯少爷/父亲/老头子】？why？”的时候，蝙蝠侠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不断紧缩，像被一只大手一把攥住。

　　【想拯救他们吗？想与他们重聚吗？你可以做到的，只要你愿意拥抱黑暗。】蛊惑的声音趁虚而入的在他耳边不断低语，蝙蝠侠一次又一次的拒绝，直到现在，身心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但这次有点不同，小巷中的场景消融后并没有再出现什么后续，归于黑暗的环境突然像是被什么撕裂了一样，白色的温和的光自裂缝里钻了进来。

　　“滚远点，你也就会弄这些小把戏了。”随着声轻斥，黑暗被撕得粉碎，一小片天地都随着走来的少年落入了光里。

　　“别愣着，你是最后的了。”当蝙蝠侠还在分辨着敌我的时候，少年已经不容拒绝的拉起了他的手，“快一点，”他拉着他开始奔跑。

　　白灯军团与黑死帝的战斗已经到了尾声，再拖下去，如果黑死帝被击败，他们都会被连带着一同封印在黑暗里。

　　“你是谁？”蝙蝠侠握紧了少年的手，随着与他接触的时间越长，混沌的脑袋里像被诸如一股清凉越发清醒，心头萦绕着的负面情缘也被一同驱散了不少。

　　帕尔默停下脚步，他抱起放在手中的灯盏上的头骨将它塞到蝙蝠侠怀里，“一个好心的过路人，”他蓦然笑若春花盛开，然后狠狠的推了蝙蝠侠一把，看他裹挟着白灯的余光仰面倒下，跌破黑暗回到人间。

　　他手中的头骨在白灯的作用下生长完善出一副与他生前一般无二面容的，崭新的躯体，继而接住了他下落了灵魂。

　　“欢迎回家，”帕尔默站在得以窥见天光的的黑暗的边缘，没了情感眉眼也依旧温和带着微笑般的弧度，“欢迎回家，父亲。”他轻声说，不知指哪一个。

　　“不能再拖下去了，”哈尔在众人的目光中，带领着白灯军团发动了总共，同一时间帕尔默手中的白灯也光芒大盛。极致的明光将黑死帝重伤送回了他的沉睡之所，同时，强大的力量裹挟着帕尔默身上来自别的世界的生命的馈赠一同冲向了隐于幕后的黑手——巴巴托斯，暂时的斩断了他对所掌控世界的控制。

　　原世界——

　　“按照这个数据来看，最迟下个月我们就可以控制住黑暗侵蚀。”钢骨展示的数据图上，一项项图表清楚明了。

　　其他人纷纷的汇报起自己负责区域内的现状详情，哈尔瘫在座椅上抱怨着看书太多需要好好修个假，巴里附和着一口咬掉了半个汉堡，靠着高能量食物维持行动所需的日子可真让人痛苦。

　　布鲁斯却有些走神。

　　心脏在胸腔里鼓噪着跳动，耳边似乎有钟表滴滴答答的走动声正由缓变快“滴————滴———滴——滴——”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摸出一直收在腰带中的那枚怀表，打开，随即拧起了眉头。

　　“出什么问题了吗？”克拉克敏锐的发现了问题。

　　布鲁斯注视着怀表的表面，“表针似乎，动了。”原本停滞在17时32分56秒的时间就在他眼前秒针轻轻跳了一下，落到了57，然后是58、59，分针也轻轻跳了一下，时间进入了17时33分。

　　“停下，”他喊，有些片段像是老式电视机一样，带着“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冒着雪花在脑子里闪过。

　　——“做噩梦了？”

　　——“别怕，我在这里，要听个睡前故事吗？就讲你买的新绘本怎么样？让我看看，小兔班尼？”

　　——“看着我的眼睛，我告诉过你不要什么都去尝试，尤其是不要像你的哥哥们那样学着不走门。”

　　这些都是他自己的声音，但他从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停下！”布鲁斯拍打着作痛的脑袋，“电视机”的信号好了些，对话中的另一个人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那是个软糯的孩子的声音。

　　——“父亲，欢迎回家。”

　　——“生日快乐父亲，你喜欢我的生日礼物吗？”

　　——“我跟阿福爷爷学做了小甜饼，但是烤焦了，不太好吃。”

　　于是模糊的画面在接踵而至的声音中变得完整。

　　——“爸爸，迪克哥哥成为了警察，杰森哥哥想要当个能让法律更好的制裁那些坏蛋的政客或者法官和律师。如果我说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这可以算作目标吗？”

　　——“我相信你会比我出色，”脑海中年轻些的自己在男孩面前蹲下身，揉了揉他的脑袋，“毕竟，在某些方面我可不是个值得学习的对象，帕尔默。”

　　“布鲁斯？”布鲁斯猛地收紧了拳头，一睁眼就看见克拉克与戴安娜他们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克拉克忧虑的说：“B，你看上去不太好，是这段时间太忙了吗？”

　　“要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吗？”戴安娜也说：“你现在嘴唇发白，看上去简直糟糕极了。”

　　“确实糟糕极了，”布鲁斯咬了咬牙，“还记得我说过的我们的记忆问题的事吗？”

　　戴安娜严肃回答：“记得，但那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因为黑暗侵蚀的缘故被搁置在了一旁，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是的，”布鲁斯看向会议桌边的同伴们，他们看上去如此鲜活，真实，“我想起来，我们已经死了，所有人都是。”

　　此时的帕尔默在哪呢？

　　在他离开黑死帝的领域从黑暗中离开以后，他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不是指那个虚构中的他所以为的世界，而是满目疮痍的真实。

　　裹挟着黑暗的怪物在城市中游荡，捕食着从灾难中仅剩的人类。尖利的爪子划破肚皮，锋利的牙齿将骨头咬的咯吱咯吱响。到处是血，哀嚎与惨叫声也渐归于无。

　　无人救援，因为英雄已死。

　　帕尔默提着灯站在半空看着面前巨大的十字架，拉开的披风像是巨大的蝠翼，残破的盔甲上满是血污，他的眼睛被焊住的环带遮蔽，嘴巴也被封死。那是蝙蝠侠，布鲁斯韦恩，他的父亲。

　　就在刚刚，在他踏入这个世界的一瞬，他在他的面前停止了呼吸。

　　“父亲，”帕尔默抬起手去触碰他的侧脸，又在感受到渐凉的温度时触电般的收了回来，指尖蜷缩。“父亲，”他喃喃着，即使没了情感，眼泪也啪嗒啪嗒的滑落。

　　再然后他就瞧见了那个蜷缩在十字架下的孩子，年幼的自己，受到重创的生存之灵正没入他的身躯。

　　幼小的帕尔默被人摇醒，他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少年问：“你是谁？”

　　“你想救所有人吗？”帕尔默突然明白了发生的一切，他顺从着内心向过去的自己问道。

　　“我想，”小小的孩子拼命点头，“那个叫‘生命之灵’的人说，只要我将命运交给祂，祂就能拯救所有人。”他看了看帕尔默手中提的白灯，迟疑着问：“你是来带走我命运的人吗？”

　　“即使会付出所有，你也仍然执意要去做吗？”

　　“我也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了，”男孩低眉敛目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让自己的余光飘向遍地的尸体，“生命、未来、命运，如果这场灾难只用牺牲我一个人作为代价，那可真的再好不过了。”

　　“那么，”帕尔默牵起过去的自己的手，“就这么说定了。”他微笑着说：“不过不用害怕，我会和你一起的。”

　　时间领主的天赋再不曾如现在这样直观——未来被清晰的展示在他的脑海里，包括，如何做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帕尔默牵着过去的自己走进正义联盟的一座地下基地，他将最里面的实验室简单规整，将所有能找到的能源全部供应到实验室内。年幼的孩子已经躺入舱体，平静的看着帕尔默将一条又一条的线路接在他身上。

　　“准备好了吗？”他摸了摸舱内男孩的额发。

　　男孩点点头，顿了顿问：“之后会发生什么？”

　　“大概是，会做一场不错的美梦吧。然后梦醒之后，你的愿望就达成了，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空间门打开，帕尔默在里面扒拉了一阵摸出个透明的东西——静止魔方，时间领主的技术，将瞬间冻结在时光中，里面比外面大。而作为载体的是那个年幼的孩子，过去的自己。

　　世界毁灭的这一刻将被冻结在他的脑海中，而他尚未觉醒的幻想构造的能力将会使这世界变得无比美好，因为他正是这样期望着的。于是就是下一步，将所有等待复活的灵魂也一并送入那个构想中的世界凝固起来，以使他们远离黑暗的侵蚀。

　　整个过程大概要耗时某种意义上的两三年时间，苏醒过来生活在幻想世界里的人将不会记得尚未发生的毁灭，他们只要过着自己的美好生活就好，直到凝固的时间再次开始流动。

　　这是个大工程，起码不是当前时间段的帕尔默能负载的起的。但没关系，他身边还有一个已经强大起来的自未来而来的灵魂，刚好可以充当能源。

　　遵照与天堂与地狱定下的契约，灵魂的转化在两族的帮助下有序进行。

　　“你确定这个计划会成功吗？”克劳利与阿茨拉斐尔耳语。

　　“我，我不知道，”天使耸耸肩，“但看上去不像是会失败的样子，天堂和地狱联手，我还从没见过他们做这样的选择。”

　　恶魔突然想到了什么，“你那本预言书呢？里面有没有提到什么有意思的，有关于这件事的事？”

　　“应该没有，我没见过相似的句子。”天使抿嘴，“但是克劳利，别担心，我们见过从未来来的那个男孩不是吗？”他乐观的说：“这大概说明这个计划进行的还算顺利。”

　　“是还不错，”帕尔默走过去，微眯起眼，伸出手，“是该说好久不见吗？”

　　天使给了他个郑重的满怀喜悦的握手礼，但恶魔显然不屑于此，啪的和他击了下掌。

　　“我是来自更远一些的未来，你们所看到的开始，也就是现在，正是计划的尾声。所以，计划进行的还不错，一切顺利。”

　　最后一个灵魂也通过魔法进入沉睡着的孩童所构想的梦里，发挥起能源作用的帕尔默看上去显得迟钝又呆板。

　　他剩下的任务就是守在这里清除所有意图来犯的怪物，然后等待某一时刻的到来。

　　被凝固的节点中依然能感受到被拉长的时间的流逝，这是种很奇怪的体验。

　　杵着一把破破烂烂的刀守在实验室门口的帕尔默突然睁开了眼看向某处，在与这里相邻不远的时间点上，从黑暗中回到自己世界的帕尔默出现在十字架前。

　　时间到了。

　　复活一个世界需要几步？

　　答：仅需三步，轻松无忧。

　　先准备一个可以拿来用的新世界，再加以足够的动力使凝固的节点松动，最后以动能带来的力量将新世界带入现实替换掉凝固的时间节点。

　　帕尔默点燃了自己，来自重生能量压缩后的力量像是火焰一样在他周身跳动着，光芒温和、温暖。他打开提灯的盖子，生命之灵从灯中窜出环绕着他飞行。

　　燃烧着，不断的燃烧着，将所有的支持重生的力量都在这一刻燃尽，再燃烧掉过去与现在，他所拥有的全部的时间，直至将他的存在也燃烧殆尽。

　　火焰平静而又压抑着，直至最后一刻轰然爆裂！无声的爆炸混合着生命之灵的力量波及到了世界的每个角落，美好的世界被带进了现实。时间节点被打破，凝固的时间再次流动。

　　“滴答、滴答。”

　　“是什么声音？”布鲁斯揉着眼穿着睡袍从床上坐起来，他走到二楼的走廊向下看。轮休回来的迪克正抱着麦片碗，杰森和提姆盘着腿做着一起打着游戏。

　　“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迪克跳了挑眉，杰森与提姆互相看了看，然后都摇了摇头。

　　“如果您是指做饭的声音的话，”围着围裙的阿尔弗雷德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向二楼的布鲁斯，“请赶快换好衣服下来吧布鲁斯老爷，您这次连午饭也睡过去了。很快就是晚饭时间，希望能看见您坐在餐桌边。”

　　“康纳刚才打电话来说他老爸准备办个聚会，你要去吗布鲁斯？”

　　提姆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走进洗漱室的布鲁斯捞起牙刷，“克拉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要办聚会了，这次是什么原因？”

　　“正义联盟退休三周年纪念，”杰森抢着说，顺便唰唰唰晃着摇杆试图干掉提姆的人物，“他是这么说的，我听到了，据说是准备把地点放在他的孤独堡垒。”

　　布鲁斯擦了擦镜子上的水雾，虽然不知道之前滴滴答答听起来像钟表在跑的声音是怎么回事，还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但就这样也不错。他叼着牙刷满嘴泡沫的回答，“那就去吧，但你们得先完成作业。”

　　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云霞染了赤红，温和又温暖的颜色，像是正燃烧的火焰。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部分伏笔没讲，放到番外里说。虽然，我觉得，我不说你们也看不出来是那些伏笔，哈哈哈哈。

　　这篇文到这里正文就结束了，用时三个月，感觉自己超棒的。

　　感谢所有追文追到这里的读者，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