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冀州

  山里春风料峭,她的衣裳略有些单薄,面庞莹润如上好的羊脂玉玉,剪水双瞳却是黯淡无光。

  瞧见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宋以柔心中隐隐有些不忍,难得放软语气,说道:“宫中的事你莫要打听了,安安分分待在清羽峰便是。”

  元瑶收回思绪,轻声道:“妾必定谨记淑妃娘娘教诲。”

  待宋以柔带着侍女走远以后,元瑶这才冷静下来思索,谢晗无故失踪,要么是冀州刺史贺恒动的手,要么是渣皇帝赵琛动的手。

  书中,谢晗去冀州调查刺史贺恒的罪行,顺利回京,并未横生枝节,看来这次意外多半是渣皇帝暗中给他使绊子。

  仲春已至,可气候尚未回暖,河水寒冷刺骨,他会不会水性?是不是被下游的百姓救走了,尚未来得及赶回去,这才谣传他失踪呢?

  每一次,她受了委屈,都是谢晗出面帮她,除了他,这个世上再没有另外一个人会待她这样好。

  是因为爱屋及乌,还是因为其他?她无从得知这个问题的回答,心中蓦地浮出一个念头,她要去冀州。

  她想听谢晗亲口回答这个问题。

  单凭她一己之力,无法达成此事,必须要有音笙和时晔从旁协助。

  可他们究竟会不会帮她?

  元瑶回到房中,找出妆奁里放着那枚剑穗,玉珠上已经刻好了字,原本等他回来后,便送出去。

  她拾起剑穗,揣入怀中贴身放好,径自去了小厨房寻音笙。

  逼问之下,音笙只好说出事情经过。

  春汛将至,各地都在加固河堤,两日前,冀州征调固堤的民丁与监管小吏起了冲突,谢晗打马路过,询问过原委,将那些百姓安抚了下来。

  这时,数支暗箭忽然朝人群中射来,连伤数人,尚在气头上的百姓骤然暴怒,再度与持刀的官吏动起手来。

  混乱之中,有好些人被挤下河堤,谢晗亦在其中。

  落水的人都被救上岸后,唯独不见谢晗,只寻到一片黑色衣角,留着两个箭孔。

  音笙语气带着点哽咽,“元娘子,并非奴婢有意瞒着您,时晔说了,现在告诉您,只会让您为此忧心,不若等寻到家主了,再与您提起此事。”

  元瑶没接话,手脚有点儿发虚,撑着灶台边沿静默站了一阵,才道:“我要见时将军,我知道你有办法联系上他。”

  她用的是“要见”,而非“想见”。

  “音笙,你会帮我的,对不对?”元瑶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当天黄昏,时晔来了清羽峰,也不再与元瑶说那些客套话了,只告诉她,陛下已经派使者去冀州寻找宣平侯,他亦暗中命令近卫前去冀州,不久便能带回消息。

  “时将军的人出发了吗?”元瑶看着他道,“若是还没出城的话,可否方便,再多捎带一人?”

  时晔不解其意,元瑶取出那枚剑穗,“去岁,他受封宣平侯,我答应了他,要送一个剑穗给他做贺礼,他亦答应我,最迟月底便会回洛京。可是他失约了,既然他有事耽搁,不如,我去找他,亲手把贺礼送给他。”

  “有人想害三哥,此次未能得手,恐怕还会有下次。”时晔提醒她,“元娘子,冀州那边并不太平。”

  “我知道呀。”元瑶道,“时将军,我认识的人不多,是真正把你当朋友的,不妨与你说一说心里话。”

  “今日从宋淑妃口中得知他出了事,我便想去冀州找他,甚至还暗自想过,要不要找个法子将音笙迷晕,自个儿悄悄下山。”

  说到这里,她不由莞尔,“我知道音笙会武功,肯定很快就会发现异常,到那时我有没有下到山脚还不一定呢。我也知道,去冀州光有银钱不够,须得有路引,可我没办法拿到路引,所以只能求您和音笙帮我这一次。”

  “为了不引起怀疑,需要让音笙继续留在清羽峰。这段时日,陛下想必不会来清羽峰,若有宫中使者意外来访,只说我正在病中,不便见客。若事情败落,我回京后自会揽下一切罪责,是我私自离开,与音笙无半点干系。”

  “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去冀州,只是觉得,他为我做过这么多事,我总得为他做一件事。”

  “如果您愿意帮我的话,我向您保证,必定不会给您添乱。”

  过了良久,才等来时晔的答复,“元娘子,您当真决定好了吗?”

  水葱似的纤细玉指温柔地摩挲绛色流苏,她答道:“时将军,我决定好了。”

  晚照一寸一寸移到屋内,时晔抱拳,对她行了一个军礼。

  日落时分,时晔乘马车离开清羽峰。

  因此次前去冀州乃是机密行动,元瑶换做男子装扮,照顾到她不会骑马,时晔还特意吩咐同行的近卫给她准备一辆马车。

  星月兼程赶路,第二天黄昏,马车终于停在城内一间小酒肆门口,元瑶撩开车帘,有些不解地道:“既然已经到了冀州,我们不直接去寻找宣平侯吗?”

  那近卫抱拳道:“请元娘子下车。”

  她心中虽然困惑,不过当初答应时晔,一切都听从他的安排,便乖顺地下了马车,与同行的三名近卫进入酒肆。

  店内,正在用饭的零星几位食客听闻动静,抬头朝门口忘过来,只见四位男子走了进来,其中三人身高七尺,都佩着横刀。另外一位身量矮小,做文人打扮,生得甚是清俊。

  有胆大者与同伴窃窃私语,不怀好意的目光在那男子身上流连逡巡,还未开口搭话,便见为首之人将手按在刀柄上,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原是富家公子出游,有意闹出个大排面,那食客心中嘀咕道,重又埋头喝酒吃饭。

  那近卫对她道:“请公子去二楼雅间用膳,我等在楼下候着。”

  元瑶随店小二上了楼,进入雅间落座,不一会儿,便有婢女将饭菜送来。

  赶路的这一日一夜,她只吃了点烙饼充饥,这顿晚膳不啻于珍馐美味,待她放下竹著,店小二又进来送上一壶泡好的花茶。

  元瑶感叹,这酒肆虽然看起来又破又小,服务挺周道。

  她为自己斟了一盏差,端到唇边,还未来得及轻啜一口,忽传来推门声。

  那黑衣男子向她行来,唇边笑意清浅,“饭菜还可口吗?”

  元瑶屏住呼吸,将茶盏搁在食案上,素手微微发颤。

  谢晗与她相对而坐,神色似有些无奈,“小六他当真是胡闹,竟然把你送来冀州。”

  她对他笑了一笑,“谢侯爷,你平安无虞便好。”

  而后鼻头发酸,泫然欲泣:“我以为你出了事,他们都说……”

  “我不会有事的。”谢晗笃定地道,“瑶瑶,你也一样。”

  元瑶将泪意忍了回去,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到他面前的小案上,“送给你的。”

  谢晗打开两重锦帕,见到那枚绛色剑穗,玉珠上刻了他的字,行之。

  “来冀州,就是为了送出这个?”

  当然不止是为了这个,元瑶怔怔地看着他,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人不能太贪心,比起元小娘子,她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谢晗抬手,轻轻刮了下她秀挺的鼻梁,“莫要发愣了,随我走罢。”

  难得见到他这般愉悦地与她调笑,元瑶歪了歪头,“好,你带我走。”

  谢晗取出□□戴上,而后,握住她柔夷般的素手,与她一同下楼。

  途径大堂时,先前那个轻佻的食客还未离开,觑见两人举止亲密,双手相扣,心里生出一阵感叹,这位清隽风流的富家公子哥竟有断袖之癖,居然找了一个面貌平平无奇的普通男子当相好。

  顾及元瑶不会骑马,谢晗便将马拴在小酒肆,与她一同坐车。

  马车驶出城后,往北行了七八里地,道旁人烟渐少,在一座半旧的院子前停下。

  总计两间瓦房,元瑶住东边这间,谢晗与近卫们住另一间房。

  她坐了一天马车,浑身上下无不疲乏,想泡个热水澡,便问谢晗有没有多余的衣裳,可以借她一身。

  他很快将干净衣裳送了过来,元瑶沐浴后换上,发觉裤腿拖地,只好把衣袖和裤腿卷起,各自叠了两叠,模样不免有点儿滑稽。

  她用木簪将长发固定住,打开门,想请近卫帮忙把浴桶抬出去,见谢晗抱剑立在院子里。

  “方便吗?”他的神色似有些犹豫,“有些话,想对你说。”

  元瑶点头,待他进来后,不忘将门掩上。

  谢晗寻了条长凳坐下,却不知应如何开口,修长的手指搭在桌沿轻扣。

  元瑶笑了一笑,主动打破沉默,“是想说关于陛下的事吗?”

  “你如何得知?”

  “我猜的。”元瑶望着他漆黑的眼眸,“想害你的人,无外乎那么两位。”

  “贺恒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不至于要明目张胆地对你下手,思来想去,只有宫中那位,才会有这般心思对付你,然后嫁祸他人。”

  她会猜出此事,在他意料之中,可接下来要说的话,才真正令他感到一丝不安。

  “如果有朝一日,我与他水火不容。”谢晗沉声道,“到那时,你会如何?”

  会选择那位爱慕多年的陛下?还是会选择他?

  屋子里唯一一张凳子让他占了,元瑶走过去,与他并肩坐下,缓缓地,将臻首靠在他肩上。

  “我当然选你。”元瑶迟疑片刻,问他,“谢侯爷,你想要皇位吗?”

第36章 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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