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当日

  时间匆匆, 转眼就到了选妃的日子。这日天色微明,伊束将将打扮好,就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去了选秀的大殿,江昭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今日伊束着一身红白相间的衣裙, 略施粉黛, 清丽又显稳重, 不至夺去秀女们的风头,江昭行完礼, 往她身旁一坐,母子二人倒像一对姐弟似的。

  待二人坐定, 便由传礼太监将已层层选拔过的秀女们引进殿中, 江昭坐在一旁,波澜不惊的等着江子羿到来,为自己解围, 他虽抵触选陈嘉乐为后, 却更希望伊束在江子羿跟前出专-制, 不可理喻的一面。

  伊束见他心不在焉, 唯恐他不满意,遂开口问:“皇帝可有中意之人?”说着,她又向众位秀女盈盈一笑, 很是亲切的样子。

  江昭略略抬眸望着眼前那六排五行的秀女,一个个都穿的花枝招展,似在争奇斗艳, 让他心中没由来的生出一股厌烦,只答太后:“儿子信得过太后的眼光。”复埋下头继续等待。

  听他如此说,伊束放心不少,便按着自己的心思粗略挑了八个姑娘, 留作最后入围人选,这其中她认识的,不过三人而已。

  分别是陈嘉乐,伊禾,吴忧,剩下的都是各重臣家的闺女。

  伊束原想保险一些,将伊禾在这一轮流筛选出去,可她心中总怕伊禾因此与她生出隔阂,思来想去,索性将她留了下来。

  她很明白,比打骂和命令更有效的,是断了人的念想。

  伊禾入宫这念想,就得由江昭来断才行。

  一切完备,只需江昭在这八人之中选出皇后并两妃嫔妃,今日选秀也就算得圆满落幕了。

  四喜拿着手中折子,递到伊束眼前,“您瞧,这就是跟前的几位姑娘。”伊束粗浅扫一眼,拿起御笔就将“伊禾”二字划去,四喜会意,将案几上的玉如意呈到江昭手中,请他起身挑选皇后。

  为着今日,伊禾已暗自准备许久,她想,她要在这一天比过所有的姑娘,让江昭眼里只有她,只容得下她。她知道众人都会极尽心思的将自己打扮的引人注目,是故她便素净些,着一身桃红褂裙,配银质首饰,清新脱俗倒真力压旁人。她应礼蹲身,身子微微一动,周身便响起泠泠水声,极为悦耳。

  伊束坐在上首看的满眼笑意,只道这姑娘倒真心思灵巧,可为着她后半辈子的幸福,她今日注定是要失意的。

  江昭接过玉如意起身,行至八人跟前,先是与伊禾四目相接,二人眉目传情,迸出火花,连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叫身后的伊束连喝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静静注视着他们。江昭感受到身后的肃杀气氛,遂又做样子,左右看了一圈,最终在伊禾斜前方停了下来。

  时间确是在这一刻停止了,殿外蝉鸣鸟叫,殿内却落针可闻,静的只能听见伊禾与江昭的心跳。

  江昭缓缓抬手,似在下定决心,只见跟前的伊禾已抬起双手,准备接过这柄玉如意,风一吹,却捎来伊束咳嗽的声音,江昭又坚定一分,二人正要交接之时,只听伊束出声喝道:“皇帝!”带着三分怒意。

  江子羿此时正行至殿外,闻声快步入殿,众宫人内侍皆跪地行礼:“给信阳君请安。”伊束闻言,并未分给他一丝目光,只是怒目圆睁,瞪着江昭,并不言语。

  江昭求救似的望向江子羿,只见他在一旁坐下,显然还未明白方才这里发生过什么,片刻后,伊束又催:“皇帝。”虽未说旁的话,却如催命似的,叫江昭不安极了。

  一不做二不休,我今日便让你在公叔跟前原形毕露。江昭想罢,又向伊禾走进一步,伊束用力将茶放回案上,发出的声响足以震慑在场众人。

  伊禾欲语泪先流,还未哭出来,就见江昭万分不悦的将那玉如意塞进陈嘉乐手中,便失魂落魄的坐回原处。

  陈嘉乐如获至宝,连忙蹲身谢恩,伊束的脸这才恢复往常模样,心满意得的望向江昭,见他已无心选秀,遂用手敲敲茶案,那上面还摆着两个香囊。

  江子羿见江昭如此委屈,心中深以为伊束此举过份,她却浑然不觉,仍想以自己的意志选出接下来的两宫嫔妃,四喜会意,正要上前拿起香囊,却听江子羿冷哼一声,讥笑道:“何时皇帝选妃也要假手于人了?”无异于撕破太后脸皮。

  四喜听罢,腿肚子一软,立刻跪倒在地上,累得一殿的宫女内侍并秀女也齐齐跪下了,伊束顾不得自己被卸了面子,见势不妙,知道他心疼江昭,恐怕他会对自己不满,便连忙解释道:“民间有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帝为一国之君,自然更该遵守伦理纲常,信阳君说是不是?”以希冀这话能将他糊弄过去。

  江子羿不动声色的白眼一翻,回头定定的望着伊束,反问道:“原来太后知道伦理纲常,却不知天地君亲师,君排在第三位?”

  这话噎得伊束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又忽然从心底生出一阵心痛,她这时才知道,这宫里宫外,远远轮不到她来做主,可最终却只能以笑意化解道:“既然信阳君话说到这份上,那本后也就不再干涉皇帝的决定了。”语毕,她便愠怒着想从此处离开,横竖皇后人选已定,伊禾的名字也划去了,江昭再挑谁做妃子,也不碍她的事。

  江昭见状,心中大喜,却仍做不敢上前的模样,惹得江子羿一阵心疼,越发怨怼伊束对江昭苛刻,伊束此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又坐回原处,将这场选秀继续主持下去。

  “去。”江子羿看着王玉,示意他拿起香囊,随后细细打量眼前的几个姑娘,都是一样的年轻动人,他早知道伊束不愿侄女入宫,便卖她一个人情,用手一点,道:“下去吧。”

  伊禾不情不愿的做福退下,眼泪已蓄满眼眶,江昭与伊束却同时长舒一口气。

  王玉见皇帝缩在椅中不肯动弹,这才壮着胆子上前拿起香囊,江子羿瞧了瞧江昭,显然已不憋屈了,这才叫王玉将香囊递给吴忧和国尉之女林彗,其余四女皆封嫔。

  选秀结果出,消息立时传遍京城。

  左相府,一门上下皆焦躁难安,宫中长久不来消息,饶是厅中摆放了两个冰盆,芮雨飞夫妇仍是急得大汗直流,不住的在厅中来回踱步。

  “你能不能别转了!”芮夫人用帕子轻拭去眼泪,呵斥道:“讨嫌!”

  芮雨飞急得跺脚,回头对夫人道:“帝后两党斗得如火如荼,太后要嘉乐嫁给皇帝,只怕骨头渣滓也给我闺女留不下,你让我怎能心安!”一贯稳重的左相,到了这时,终是绷不住了。

  直到这时,门外传来一道高亢的男声,“爹!娘!宫里有消息了!”听着倒很是喜兴。

  “有话快说!”芮夫人从座上起身,只等那青年男子一入厅中,就用双手钳住他的双臂,道:“咏竹!有什么消息!快讲!”

  原来这青年人是这芮雨飞夫妇的长子,名唤芮咏竹,年方二十一,今年刚入仕,是翰林院的侍读。

  芮咏竹端起桌上的茶水猛喝一口,只听芮雨飞催问:“快说,到底怎样了!”万分焦急。他却如释重负般顺势往太师椅中一倒,就躺了下去,望着屋顶得意道:“妹妹被选做了皇后,两宫妃位是太后宫里的吴忧和林家的林彗。”

  话音甫落,就听芮夫人痛哭起来:“我的嘉乐!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手中的锦帕扬得老高,像是人快要呕心泣血到昏过去似的。

  芮雨飞见状,连忙一把将夫人扶住,寒声道:“事到如今,你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罢!”说完,就怒气冲冲的夺门而出。

  芮咏竹不如左相通达,很是短见,知道母亲心疼妹妹入宫,连忙起身将她扶稳坐下,安抚道:“母亲,妹妹入宫,不论得哪一边的宠,于咱们家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您就别想太多了。”

  芮夫人听罢,只觉得儿子真是草包,连连用手杵了杵他的脑袋,问:“你入朝为官也有几月了,难道就看不明白,你的小主子,并非太后能制挟之人?”

  自京中有流言起,太后欲让嘉乐做皇后之后,芮夫人就时时想起,她在宫中陪太后打牌时,江昭带给她的冲击,那般深藏于温顺下的狼心,是绝非泛泛之辈能有的。

  “您说皇上啊?他在太后跟前温顺得跟猫儿似的,成不了大气候。”芮咏竹摆摆手,又端起茶盏。

  芮夫人摇摇头,又道:“你认真想想,若皇帝成不了气候,为何太后要火急火燎的赶走公子疾。”这个傻儿子,只怕这辈子也不能超越他的父亲了。

  “那很简单的呀,江疾成得了气候,太后又私心想要吴斐然娶项家小姐,自然要将他赶走。”对于这上不得台面的流言,芮咏竹倒知道的清楚。

  话到此处,芮夫人一把拉过儿子,俯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可别忘了,公子疾也是有继位之权的。”

  宁王府中有太祖一纸空诏之事,在京中是众人共知的秘密,芮咏竹听到此处,心中豁然开朗,知道皇帝是韬光养晦,连忙对芮夫人点点头,称赞道:“娘真是厉害。”

  话音未落,陈嘉乐就被宫人送回府中,传旨太监随后而来,左相一家领旨谢恩后就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选秀当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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