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亲结仇

  伊束那话可谓一语成谶。

  第二日, 刚下早朝,江子羿就被江昭一路拉着到御书房,说要与他商量要事,江子羿满腹狐疑, 不知他神神秘秘的要说什么。

  叔侄二人到了御书房中, 江昭先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讲了一大车话, 又问公叔近来可有大哥的消息,江子羿道没有, 他这才话入正题,行在江子羿身侧, 道:“公叔近来可去过太后宫里?”

  江子羿一怔, 难不成他都知道了,此时问来是何意思?遂瞥他一眼,应道:“没有。”

  此话正在江昭预料之中, 没去过, 才好呢。他将眉头一皱, 径直跪倒在江子羿身前, 带着几分心痛的哭腔,哀求道:“求求公叔,救救伊禾姐姐罢!”

  “你说什么?”江子羿以为自己听错, 满心不解,连忙将他从地上扶起,只见他已泪流满面, 不知为何事伤心难过。

  江昭起身,抹了抹眼泪,将话一一道来:“公叔,前些日子选秀您也瞧见了, 小娘一心要孩儿娶左相之女,孩儿从了便是,可小娘不知怎的,为了立后之事又将伊禾困在高泉宫,现今已是一月有余,没见她露过面了。”话中满是担忧之意。

  江昭说着,见江子羿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就知他对高泉宫之事浑然不知,便继续说道:“孩儿担心.......”话到此处,他抽泣着停下,落在江子羿眼中,倒是情真意切。

  当日选秀,他也在场,伊束所作所为已是过份,孩子两个情投意合的好事被她搅了也就罢了,如今怎还将伊禾给关起来了?她真有这么狠的心?江昭时至今日还对她恭敬有加,实属不易。

  他心里的天平,又暗暗倒向江昭。

  江子羿对于情爱这门学问,仍然是个门外汉,他想不明白其中缘故,只是安慰江昭:“太后向来疼爱伊禾,你不必担心。”说着,用手轻拍了他的背。

  江昭作势以袖拭去眼泪,又说:“昨夜孩儿去高泉宫用膳,回宫时四喜告诉我,太后要将伊禾嫁人了。”这话说的更加令人难受,活脱脱一出祝英台嫁马文才的戏码。

  不过短短一月,就有人选了?江子羿听罢,只问:“嫁谁?”他倒是很好奇,谁人能入伊束法眼。

  江昭欺他不知宫内之事,遂一咬牙,信口胡诌一句:“左相家的长子,芮咏竹。”说着,就又作势要哭起来。

  江子羿怒从心起,一甩手把他甩在身后,连声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复向内殿走了几步,寻了个位置坐下,只道如今后党势大,若再让伊尹与芮雨飞联姻成为儿女亲家,那往后清理起来可就难上加难了,他不能坐视不理。

  这二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为何不行?”江昭立时回过神来,知道这几年江子羿虽偏袒伊束,可他骨子里仍是政客,满心的权衡利弊,制衡之道。

  自己就这样说了一句,他便拒绝了,态度之坚定,想是伊束也不能动摇。

  遂装傻充愣,又道一句:“请公叔告知孩儿。”很是诚心实意。

  这戏做得有些过了头,江子羿双眸微合,脑中飞速旋转,望定眼前一阵,最终招手让江昭在自己身旁坐下,用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拍,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当是真傻了。”听不出是何情绪。

  让江昭立时背心散出一阵冷汗,而后强装镇定,道:“关心则乱,孩儿也不愿伊禾嫁给那个草包。”说完,他就苦恼的埋下了头,不再让江子羿能够窥探他的情绪,猜测他的用意。

  江昭的心里直打鼓,只道此事若被公叔发现,他能容忍自己撒谎吗?

  “昭儿说的对。”江子羿的笑意僵在眼中,片刻后才恢复如常,继续用手拍着他的后背,道:“那昭儿的意思是甚么?公叔想听听。”此话明为问询,实则是存了不少试探之意。

  要做一个正真的君主,便做不成道德上的好人,他不知,江昭已将此道修炼到了几分。

  江昭原想推拒一番,见他眼神坚定,面容严肃,不容自己胡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要将那话说出来。但在这之前,他也要试探一番。

  沉默半晌,江昭终是先开了口,“不知公叔可否清楚一桩旧事。”他开了头,江子羿头一侧,问道:“何事?”

  只听他娓娓道来:“庭前臣工皆云,当年御史与伊石老将军交好,得他许诺,承他情面,才上奏请太后临朝称制。”江昭面色如常,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哦?”江子羿倒也听过此事,但他并未疑心派人详查过,此时江昭提起,他便有了兴致,“不知你的人查到些什么?”带着几分探究。

  江昭见状,卖起关子,“公叔猜猜。”

  江子羿啧了一声,手一抬就一掌按到江昭头顶,揉捏他的发髻,不耐烦的说:“要想成事,就得速战速决。”机会我已经给了,就看你这小子能不能抓住了。

  江昭心领神会,立时向他一一说明,“话说当年,御史身为宗室族老,一心填补左相之缺,可他有些文人风骨,自诩高洁之士,不愿与人同流合污,原本这品行甚好,但也因此,他虽历经两朝,却仍然只是个御史。”

  “也就是说,当年伊石与他交好,只因利益。”江子羿点点头,心中迷雾渐渐散开,“伊石请他上奏,成事便以太后之尊许他左相之位?”话说分明,若当初伊束按计行事,自己怎会容她到今日?如此看来,这伊束一开始就不愚蠢,反而深谙伏小做低之道,让他有些掉以轻心了。

  江昭略带惊讶的微微颔首,以示不错,又道:“可公叔允了御史上奏之事,却驳回伊石上奏请御史填补左相之职的折子。御史一气之下,便与伊石交恶了。”

  原来如此。

  江子羿恍然大悟,而后又道,“你是想将伊禾嫁给御史之子?”

  “是,公叔真是将孩儿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江昭一未料到这心思能被他猜中,二不明白要怎样才能说服江子羿答应此事。

  是故,江昭定了定心神,将自己先前想好的说辞慢慢讲来,“如今国中百废待兴之际,若群臣不能齐心,何谈变法大成?”江昭先是反问,只见江子羿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现今御史一家与大将军府老死不相往来,二人都是我朝中重臣,长此以往,势必引得朝臣分崩离析,如那墙头草一般,谁强跟谁。”

  你这小子说完没有?江子羿若有所思的笑笑,并不开口,只是示意他再说下去,毕竟此事关乎伊束,他也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昭起身喝了口茶,继续道:“将相和的故事咱们都曾听过,若文武大臣不合,势必国弱,所以孩儿希望,能借伊,江二府的亲事,消除他们的怨恨,使他们齐心协力,为国尽忠。”

  这帽子扣的天大,让江子羿无从反驳,也不愿反驳,遂摆摆手,道:“你定了就下旨吧,莫要节外生枝。”这话很是敷衍,他说完就自顾自出了殿,却让江昭在殿中喜得快要一蹦三丈高。

  还未到晚膳时分,御史府就接到圣旨,皇帝为御史长子江新与伊尹将军之女伊禾赐婚。

  圣旨将将念完,御史夫人就昏倒在地,江新将她扶到椅上,送走了王玉,方才用力掐着母亲的人中,将她掐醒。

  御史夫人一醒,便高呼道:“我的儿啊!你命怎么就这样苦!”

  伊禾的娇纵之名,自几年前与江疾结下梁子,就已传遍京师,这满京城的贵人公子,有哪一个是敢将她娶回家的?更遑论前些日子宫中有流言传出,皇帝与伊禾情投意合,被太后棒打鸳鸯,她才没能做了皇后。

  可思来想去,这婚无论如何也轮不到皇帝来赐啊!

  这世间上哪有男人愿意将自己心爱的姑娘许配给旁人的?更何况是仇家。

  想到此处,江新扶额长叹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头疼至极,“母亲莫要哭了,皇帝对伊禾虚情假意,把她许配给儿子,左不过三个意思。”

  江新自认,家里自从与伊石断交后,这么多年一直是骑墙之势,真不知他们做错了什么,皇帝要如此对待他们。

  御史夫人连忙应声,“儿啊,你说是什么意思?”

  “一是报复太后逼他强娶左相之女;二是报复父亲从前上奏,请太后临朝称制;三是敲打咱们不可与后党为伍。”江新说完,又叹一句:“父亲当初真是糊涂啊!”

  “儿啊,你看可否去求求信阳君,他最是心软,娘可不愿你就与伊禾鸡飞狗跳的过一辈子。”御史夫人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江新摆摆手,又摇摇头,深深窝进了椅中,不再开口,似在思忖什么。

  此时此刻,高泉宫中,伊束正在听吴斐然将宫外轶事,一听此事,立时怒上心头,将手边的花瓶碗盏砸了一地,宫女太监一惊,也都跪了一地,战战兢兢,连大气也不敢出。

  吴斐然见状,壮着胆子上前,抖开圣旨,仔细瞧了一遍,忍不住开口问道:“宫中不是盛传,皇上心悦表姐吗?”他不明白,为何要行此事让众人都不得痛快。

  伊束被这话从怒火中勾回现实,一掌拍在案上,怒道:“虚情假意!亏你表姐整日为他以泪洗面。”似在悔恨自己没早将伊禾嫁人,累得今日要嫁仇家之子,这一辈子,可就都毁了。

  吴斐然从未见过如此盛怒的太后,也从未见过如此虚情假意之人,便不附和也不劝慰,只是呆呆的立在一旁,听着伊禾殿里传来的低泣,绵绵长长,真真叫人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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