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高朗和祥云社的相声演员姜合海有些交情，于是拜托姜合海收景李为徒。
姜合海今年五十，没有大红大紫过，但在相声界有些资历。他平时在园子、剧院里说相声，日子清闲自在，收个徒弟倒是能打发打发时间。
听说高朗想要他教的是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姜合海不大愿意。
徒弟嘛，还是要从小教起的好。
倒不是年纪大的学不会，而是年纪大的心思杂，师父说什么，都要怀疑一番，不好教。
高朗好说歹说，再三保证景李是诚心求教，就算不能当个正式的第四，旁听也行。
这才磨得姜合海说：“那你把人带来我看看吧。要是祖师爷不赏他这口饭吃，我也没有办法。”
于是，这天高朗和明绯羽陪着景李一起来到了祥云社。
见到景李，姜合海身体后仰，发出这样的感叹：“嚯～”
高朗把景李往前推，介绍道：“姜老师，这就是我跟您说的，想学相声的景李。”
景李恭敬地鞠了一躬，说：“姜老师好。”
姜合海语气调笑地问高朗：“高朗，你这是想培养个相声偶像啊？”
高朗尴尬地说：“因为这孩子确实有这方面的梦想。”
姜合海抿了口茶，左右踱步，打量着景李，发出“啧啧啧”的声音，颇有些可惜的意味在里面。
高朗试探着问：“姜老师，您看怎么样？”
“长得真是俊啊。”姜合海摇头，“这孩子，我教不了。”
当景李以为今天这拜师的愿望要落空的时候，姜合海又说：“但你们来得真是巧了。”
高朗：“怎么说？”
姜合海：“我师兄，段合生，你们知道吧？”
段合生，祥云社最有名的相声演员，春晚的常驻嘉宾，是在曲艺界颇有分量的人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姜合海：“他前些日子呀，就在捣鼓这个相声跨界偶像的事情，正在找这种外形英俊潇洒的小年轻，想当相声苗子培养。”
明绯羽和高朗对视一眼，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还有这么巧的事？正瞌睡呢就给递枕头？
大概是景李的好运体质起了作用吧。
高朗：“那敢情好啊。”
“不过嘛，”姜合海说，“我得先看看小李的功夫底子。”
景李恭敬道：“姜老师，我是小景。”
姜合海：“咳，好，小景。你说你想要学相声，自己有没有练过呢？说学逗唱，你擅长哪一项？”
自从上次明绯羽让景李表演一段相声，他拿不出作品来，心想不能这样空着手去拜师。于是，他回到家中，自己跟着视频学了几段撑场面的表演。
景李说：“我想学相声的心愿由来已久，但真正开始练习的时间却不长。我给您唱一段太平歌词吧。”
“行。”姜合海走了两步，从一旁的博物架上取了一副竹板，递给景李。
景李接过竹板，起势敲了起来，打出轻轻重重的拍子，唱：“那庄公闲游出趟城西，瞧见了那他人骑马我就骑着驴……”
太平歌词常于相声演出正式开演前演唱，用来招徕观众，因此委婉跌宕，歌韵悠扬，很能抓人耳朵。
姜合海听得出，眼前的年轻后生对这段词并不太熟，许多咬字没有固定下来，听上去少了些个人特点。竹板打的也不地道，该用手指的地方，甩了腕子，连环点全没有卡准节奏。
但他嗓音圆润嘹亮，唱腔里还能带上点京剧的韵味儿，听上去很是灵动。只需稍加教导，应该是个好苗子。
景李边唱，姜合海边跟着他的节奏摇头晃脑。待他唱完，姜合海问：“小景，你有京戏的功底？”
景李惭愧地笑笑，说：“没有没有。我只是，跟着长辈听过几出京戏。”
姜合海也笑：“你这相声的兴趣爱好，也是跟着这位长辈培养的吧？”
“是。我跟那位长辈，还排过几段对口相声呢。我们约好等我长大了，我俩就去公园里撂地演出，他逗我捧。”景李回忆起从前，有些动容，眼底有些光亮在闪动，“只可惜，他走得太早了……”
景李低下头，像在细数自己记忆中的宝藏，末了，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声哀叹，简直酸进了明绯羽的心里，差点跟着他掉下泪来。
很难想象，景李这样的豪门公子，居然能和自己的司机结成往年交，怀揣两个人的梦想，身体力行地去完成年幼时的约定。
姜合海也被景李的真情打动，拍了拍景李的胳膊，说：“你们排过哪段相声？我给你搭一段儿，咱俩说说？”
景李猛地抬起头，说：“真的吗？我最熟的是《虎口遐想》。”
“成，那咱俩临场发挥，练上一小段。”
“好！”
两人在屋子中央站定，向前鞠了一躬。姜合海的范儿拿了出来，这间简单的屋子，瞬间仿佛变成了剧院的舞台。
舞台下的观众唯有高朗和明绯羽，俩人捧场地鼓起掌。
姜合海眉毛一挑，徐徐开口：“景李同志，问您一个问题。”
景李也变了气场，像是个地道的相声演员：“什么问题？”
姜合海：“您摔过跟头吗？”
景李：“你指的是工作上啊还是生活上？”
姜合海：“还什么工作生活，就是平常走道儿没留神，啪嗒！狗吃屎，嘴啃泥，大马趴，倒栽葱！”
景李：“嚯！哪儿有摔这么厉害的？”
……
说相声时的景李，和平常的景李完全不一样。
平时的景李，让人一打眼就觉得高大帅气，如果他再控制一下他的表情和衣着，还能称得上一句精致华贵。
可看着他，除了这些形容外貌的词儿，也想不出别的了。
景李整个人就像是个精心打扮的洋娃娃——多金帅气的那一款。
可整个人，是没有灵魂的。
你看向他的眼里，只能映出迷茫和无措，甚至还有点儿脆弱。
但说起相声的景李，整个人散发着名为“快乐”的光芒。
说相声的他，是快乐的，并且想要把这种快乐传递给众人。
明绯羽明白了景李为何拼死拼活地要来说相声，可能相声是曾经点亮他人生的那一道光，他在这束光里才能找到自己。
《虎口遐想》说完，景李激动地和姜合海握手，说：“姜老师，谢谢您。这么多年了，您是第二个愿意和我一起说相声的人。”
姜合海笑得慈祥：“行了，小伙子，我看出来了，你是真喜欢相声。走吧，我带你去见见我师兄。”
-
姜合海领路，一行人到了段合生的房间。
姜合海敲门：“师兄，我是合海。”
来开门的是段合生的大弟子罗生斌，见到姜合海，恭敬地叫了一声：“师叔。”
姜合海背着手走进门，找了个舒服的椅子坐下：“生斌啊，你师父呢？上个月你师父不是说要进军偶像市场吗？我可给给他找了个好苗子。”
罗生斌将一行人迎进门，说：“哎呦，师叔，今儿不巧，师父身上不大舒服，没有来园子里。”
姜合海坐直了，探出身来问：“哦？师兄怎么了？说起来我也好几日没见着他了。”
罗生斌：“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感冒了。师父在家也没闲着，把新收的师弟叫去家里训了。”
姜合海惊讶道：“师兄新收了徒弟？”
“可不是，新收了个模样俊俏的师弟，带在身边天天教导呢。嘿，就跟师叔您带来的这位小帅哥差不多。”罗生斌说着，看了一眼景李。
这叔侄俩人都是说相声的，嘴皮子利索，说话又快又带着腔调，明绯羽在一旁听得挺乐呵。
可听着听着，味儿就不对了。
段合生新收了个跟景李外形条件差不多的徒弟？
那还有景李的机会吗？
姜合海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难不成，你师父说的，要进军偶像市场的人已经找到了？”
罗生斌：“师父没明说，不过啊，我猜八九不离十。那个小师弟光鲜亮丽的，还签着娱乐公司呢。”
姜合海担忧地看向景李：“哎呦，这事情可难办了。我师兄收徒一向严格，没想到被人抢了先。”
罗生斌宽慰道：“那也说不准呢。收徒弟这事儿又不嫌多，当初跟我一起进师门的十好几个人，如今就留下我一人儿了。等哪天师父好了，您再带着位小帅哥来给师父看看，兴许师父就一并收了呢。”
“嗯，也是。”姜合海看向景李说，“没事儿，回头我再问问我师兄。 ”
高朗：“诶，那就拜托姜老师了。您要是有消息呀，一定随时联系我。”
姜合海答应地爽快。
这事儿急不来，三人向姜合海辞行。
临走，明绯羽悄悄地问罗生斌：“罗老师，我有些好奇，您知不知道段大师新收的徒弟叫什么名字呀？他是哪家公司的？”
“小师弟叫梁泽，排生字辈，入了门现在叫梁生泽了。他那娱乐公司，好像是个外文名儿，挺洋气的。叫什么来着……”
罗生斌想了想，说：“嘶……好像是叫FIX，哎对，FIX娱乐。”
FIX娱乐。
明绯羽警觉起来。
这家神秘的娱乐公司，已经是第三次和星秀娱乐发生碰撞了。
第一次，在暗箱操作淘汰元一的选秀节目《超能练习生》中，最终C位出道的是FIX娱乐的叶勋。
第二次，自降身价抢走胥光《街边小吃》男主角的，是FIX娱乐的宣诚。
第三次，景李来拜师学相声，居然也能遇到FIX娱乐的人。
虽说这个圈子不大，可回回都能碰见，这是种什么样的孽缘？
明绯羽觉得有些蹊跷，心想，回去得让秦渡算上一卦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