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我的神

　　除夕这天中午, 楚晏西眼皮微动，能感觉到屋内一片白光浮在眼前，他睁开眼, 往窗边去看，窗外白茫茫一片。

　　“下雪了！”

　　他惊喜地掀开被子，跳下床。

　　门外传来敲门声。

　　“醒了？”

　　楚晏西回头，顾维舟双手环抱，靠在他门边, 忙欢喜地跟他分享：“快看！下雪了！”

　　顾维舟宠溺地看着他：“下了一夜了，收拾下来, 吃了东西我带你出去玩会儿。”

　　楚晏西喜欢雪, 忙点头：“嗯！”尾音愉悦地像挂了条小尾巴在摇。

　　他迫不及待地换了一身长款白色羽绒服将自己裹起来, 戴上手套, 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楚晏西喜欢雪，可是他也怕冷。

　　出了屋子，他在二楼走廊看到底下的几个人傻眼了。

　　正在半开放的橱台前忙碌的封归屿抬头看他：“晏西，早。”

　　“啊……早。”

　　“晏西，你怎么才醒？你看看现在几点？你是猪吗？快快快，快来帮我，这一队的人欺人太甚！”在客厅不知道什么时候架了几台电脑，洛炀正分神打游戏，偶尔回头着急地叫他。

　　他、他怎么也在？

　　“小西，先过来吃点东西。”坐在餐桌前的楚雁行摘下处理公务的AR眼镜，朝他眼神示意自己面前桌上的早餐，“还是热的。”

　　楚、楚雁行也在？

　　楚晏西有些懵，他只知道过年了, 蒋心薛清还有小方，包括别墅里负责打扫的阿姨都放假回家了，怎么他们都来了？

　　他对上次颁奖典礼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后来蒋心那边定了公关，确认他就是雪鸠，给他发了通稿，调皮又无奈地抖马甲，这事儿惊了圈子一波，颠覆了他们对雪鸠老师的想象，也让吃瓜群众将信将疑，最后是楚晏西晒了自己和雪鸠公开的笔迹，接着蒋心给他各种通稿，弄了个低调富家小少爷的天才背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大众也就更信了。

　　关键是，就算是谣言，出来这么久了，也没见传闻中的雪鸠老师真人出来反驳。

　　这马甲是实锤了。

　　楚晏西立马在顶层编剧圈又火了一遍，连着被各大媒体邀请采访。

　　这事儿闹腾腾了快半个月，到年底了才算消停。

　　“屋里有暖气，穿那么厚你不热？”顾维舟从旁边走过来，伸手到他肩膀上，作势就要给他脱了。

　　楚晏西小声嘀咕：“我想等会儿就出去……”话是这么说，但还是顺着他的手，伸手将自己的羽绒服拉链给拉了，给他一手抱着放旁边椅子上了。

　　顾维舟看出他因为屋里这几人拘谨，凑过去在他耳边咬耳朵：“是不是觉得这仨电灯泡特烦？”

　　“……”楚晏西有些尴尬地抬头对上楚雁行微笑的眯眯眼，心想，你声音能再大点吗？

　　楚雁行看出他的尴尬，从容地低笑了声，从桌边端起一杯手磨黑咖啡，轻喝了一口，说：“顾维舟，我耳朵没聋。”

　　“他这老畜生就是故意的！”客厅一旁的洛炀刚狙了最后一枪，屏幕上显示出#NO.1。他甩了鼠标，双手插兜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一旁，“就是欺负我哥好脾气。”

　　楚晏西听到他这称号，忽而微睁瞳孔，“洛炀，其实，我说了我不是你哥。这这个世界也都……”

　　“我知道！你是想说这个世界就是那个什么狗屁雪鸠写出来的，是假的。”洛炀一下打断他的话，满不在乎地伸手拿了根油条，自己蘸着面前的甜豆浆，泡软，拿起来解恨地咬了一口，说：“可是，我在这个世界里真情实感地活了二十几年，对于我而言，这些都不是假的。晏西，你知道吗？真真假假，真没那么重要。我不在乎，我回去想了很久，我真的不在乎，我就在乎你。”

　　洛炀盯着他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白静冬，哥，我就只在乎你。如果说全世界都是假的，但你是真的。如果说书中的那个白静冬，他注定要对我冷漠，不屑一顾，将我逼成一个疯子，给他报仇，但至少你不是，你给了我一根雨夜里的蜡烛。这根蜡烛，是真的。你给的一点点温暖也是真的。”

　　楚晏西哑然，当初他在走重点剧情之外的剧情时，确实，按照自己的想法就那么做了。

　　楚雁行见他动容，却也为难，不动声色地放下咖啡，将桌上的某碟小吃推过去：“小西，这是你最喜欢的灌汤包，尝尝。”

　　“小叔叔……”即便知道他们并无什么关系，可楚晏西已经喊习惯了。他夹了一个皮薄汤鲜的，轻咬了一口。

　　“小西，世界真真假假，我分不清，前世我对你做的那些……希望你能给我个弥补的机会。这一世，你做你自己，小叔叔给你在后面护着。”

　　楚晏西咬着汤包，没敢抬头。要说谁对不起谁，这是一笔烂账，他根本算不清楚。

　　可是在这根虚拟的世界里，他们付出了真的感情。

　　他受之有愧。

　　他含着嘴里的汤包嚼着，扯着嘴角抬头对他笑：“这真的很好吃！”

　　“慢点吃，晚上年夜饭还有硬菜。”封归屿端着一碗面过来，放在他面前，拉开另一侧的椅子坐下。

　　楚晏西看到面前这碗红烧牛肉面，上面大块的红烧肉上盖着葱花，牛肉汤的香气扑鼻，他愣了：“这么多？”

　　封归屿脸上淡淡的，却有一丝笑：“就当是长寿面了，我也不知道你真正的生日具体是哪天。今天是除夕，给你过，也给我们过。过了今天，除旧迎新。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楚晏西感觉嗓子有点哽，他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的面，尝尝，点头：“嗯……还是朋友。”

　　顾维舟看出他心里情绪波动大，伸手揽着他的肩膀，指腹轻轻摩挲他的肩膀，往自己这边一拐，按在自己肩膀上靠着。

　　抬头对几人说：“差不多得了，生怕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儿小心思，我告诉你们，这我的宝贝，甭想。”

　　楚晏西刚刚渲染的那点儿情绪，被他这口京片子口音逗得又羞又乐，忙坐直了身子，吃面。

　　等楚晏西吃饱了，嘴边还沾着汤，他快一步手抽了纸巾，伸手按着楚晏西的肩膀，低头：“别动，我给你擦。”

　　当着几个人的面，他一手拖着楚晏西的下颚，凑近了，一手拿着纸巾给他慢慢地擦拭嘴角。

　　楚晏西明白他想干嘛，羞得不行，心里又隐隐冒泡。

　　“行了。”顾维舟站起来，将他的羽绒服外套敞开，“来穿上。”

　　楚晏西就站起来，乖乖伸手进去，最后顾维舟给他蹲着对拉链，刷一下从底下拉上来，人也跟着站起来，一米八快一米九的个一下起来站他面前，俊脸在眼前。

　　一下有被戳到。

　　下一秒，顾维舟伸手将他缩在长袖里的手抓住，十指相扣，回头看了眼面前三个男人，嫌弃道：“过年礼物放下，该走走了。”

　　说完，将人牵着往外：“不是一直惦记玩雪么？走。”

　　桌前的三人脸上划下阴影。洛炀最先反应过来，站起来追上去：“带我！带我！我也玩！”

　　一身高奢黑色大衣的楚雁行站起来：“都是些小孩子，难得胡闹，我也试试。”

　　封归屿不再犹豫，站起来解了围裙：“雪景不错，我去看看。”

　　刚出门，顾维舟立即拉着他绕开正门，小跑着蹲在在一棵树和花坛后面。

　　两人蹲得极近，四周铺满了一夜的雪，满眼洁白。楚晏西抬头能看到顾维舟的浓密的睫毛，漂亮的眼睛，俊逸的侧脸。

　　顾维舟没注意到他，伸手随手在地上团了个雪球在手里，侧目观察外面的动静，低声说：“等会儿他们出来，我就给你报仇。”

　　楚晏西没仔细听他的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为两人这么躲在一处，只有他们的小秘密而感到心动。

　　“舟哥，”他小声叫他，顾维舟回头，他立即倾身上前，闭上眼吻住他。

　　软软的，带着少年身上独有的香味，笨拙的主动。

　　顾维舟愣了一秒，手里的雪球滑落，掉下来。

　　他伸手抱着楚晏西的后脑勺，慢慢地吻上他的唇。

　　楚晏西闭着眼睛，细细感受着他的温柔。

　　遮挡着他们的花坛上，葱茏的灌木丛上覆盖着一层白雪，而后面几米开外，走出来的洛炀四处张望，楚雁行目光移到脚下的雪印，封归屿则从灌木丛后将目光收回。

　　“走吧。”

　　听到他们离开，楚晏西缓缓离开他，抿唇，悄声说：“他们可能发现了。”

　　顾维舟舔唇，餍足地勾唇：“小朋友，你是故意的。”

　　“我……”楚晏西想解释，又说不出来，“舟哥，新年快乐！”

　　“起来吧。”顾维舟先起来，拉着他的手往上提。

　　楚晏西跟着起来，可脚蹲麻了，踉跄了下，跌地往前，他吓得伸手一把搂住顾维舟。

　　顾维舟伸手抱紧他，低笑：“今天这么主动啊，小朋友。”

　　楚晏西臊得不行，想松开他，可又舍不得，只得小声辩解：“其实，我不小了。”

　　搂着他腰的手在他说完轻捏了下他的腰，顾维舟挑眉：“你是在暗示我什么么，嗯？”

　　楚晏西身体本来就敏感，被他捏了下，一激灵，脚有些软，吓得忙摇头：“不是，我是说，喊我‘小朋友’这个。”

　　他其实很想解释，在灵魂上他们是同龄人。

　　但话要说出口，又贪恋他喊自己“小朋友”的语气。

　　“不喜欢？”顾维舟伸手将人往前箍，离自己更近一些，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明显看到人耳朵尖红了。

　　他这句话，带着热气喷在楚晏西脸上，苏得他发软，硬着头皮诚实回：“……喜欢。”

　　看他被自己逗成这样，顾维舟忍不住低笑：“走吧，不是想玩雪么？”

　　楚晏西小媳妇似的跟他后面，懊恼自己刚刚似乎又被调戏了。

　　好不容易才反攻一次啊啊啊！！！

　　话说，两人亲是亲过几次，暧昧的话也说过，可顾维舟却从没真正和他做过。

　　他有在考虑，是不是因为顾维舟原书里设定是在下面那个，所以他们可能撞号了？

　　所以，他有考虑要不要为爱做1。

　　咬定这个想法，他挺直了胸，咳咳清了两声嗓子，想更显男子气概。

　　他要攻起来。

　　楚晏西眼睛珠子一转，弯腰伸手迅速在雪地里揉了一团雪球。

　　“顾维舟！”气势汹汹。

　　走前面的顾维舟乍一听到他喊自己，回头。

　　楚晏西一个雪球砸上来，砸到他胸口，冰渣子散开，不少跑他脖子里。

　　顾维舟被砸懵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好啊你！”他弯腰立即抄起雪揉了个雪球。

　　楚晏西见状，忙怂得躲开，可惜没躲过，挨了一球。

　　他不服输的劲儿也上来了，边战略性躲避，边伸手抓雪回击。

　　只可惜已经来不及团成球就迫不及待丢出去。

　　雪球在飞跃在空中，飞向顾维舟时，散成雪渣迸溅在空中。

　　两人丢出的雪渣在空中飞溅，他们笑着躲避，却躲无可躲，头上脸上都沾了雪。

　　楚晏西开心地在雪地里跳着蹦着，透过飞溅的雪渣，看到顾维舟的笑脸，满心欢喜。

　　被砸中了，反倒更开心。

　　他眼里心里，满满的全是这个人。

　　他依稀想起来，他曾经，在校园时代，是和顾维舟打过一次雪仗的。被老师叮嘱不可以玩雪的他，在抱着书路过学校林荫道时，有人突然在背后喊他。

　　“楚晏西！”

　　他回头，喜欢的那个少年笑着看着他，身后一群男生。

　　他嚣张地发号施令：“兄弟们，上！”

　　然后许多雪球向他砸来，顾维舟那个雪球砸到他脖子里。他恼怒，更多的是开心，一瞬间放弃乖乖仔的所有束缚，愉快地抄起雪球加入少年的世界。

　　他渴望且想要融入那样阳光璀璨的世界。

　　玩了一下午，天隐隐有些黑。

　　他倒在雪地里躺着，轻喘着气。顾维舟身子与他相对，头靠着他。

　　顾维舟知道他玩得尽兴，嘴角微勾。

　　“这么喜欢雪？”

　　“嗯嗯，喜欢。”楚晏西玩闹似地，伸手和脚在雪地里滑来滑去。

　　“还喜欢什么？”顾维舟声音温柔。

　　楚晏西真的认真在想，说：“还喜欢很多，但我最爱的是演戏。”

　　他说完，想到顾维舟似乎是个没什么能真正放在心里的人，对演戏也仅仅是工作。他好奇，微仰头，倒着抬头看他：“你呢？喜欢什么？”

　　问完，他看到顾维舟盯着自己的眼神，心里一跳。

　　会不会是……

　　“喜欢辣条。”

　　楚晏西的少女心僵硬，碎了。

　　笑容僵在脸上。

　　“转过来。”顾维舟突然说。

　　楚晏西委屈巴巴地回头，顾维舟也转过头。

　　一下吻住他：“最爱送我辣条的那个人。”他吻了下楚晏西的唇，“那个创造了我，折磨了我，又偷偷爱了我十年的傻瓜。”

　　楚晏西：“！！！”浑身一震。

　　顾维舟低沉着嗓音在他耳畔说：“楚晏西，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你了。”

　　“还有你微博上写的几千封情书。”

　　楚晏西愣了下，听明白他的话，眼睛发酸，从没爬起来，看着他站起来。他胸腔里隐隐有什么在震动，在进行化学反应。

　　一串串泡泡从水底慢慢往上窜。

　　他忽而笑了。

　　“被你发现啦。”

　　他一把上前扑进他怀里，搂着顾维舟的脖子，看向他的眸子狡黠灵动，里面盈着泪光，笑得很灿烂。

　　顾维舟忙伸手接住他，抱了满怀。

　　楚晏西搂着他，仰头看向他，满眼都是光。他踮起脚温柔地亲亲他：“抱歉啊。把你写得那么痛苦……”

　　话未说完，他被顾维舟低头吻住：“还好是我。”

　　还好是我。

　　替你尝前世心里的苦，受那些皮肉的痛。

　　才得以遇见你。

　　创造我的神。

　　楚晏西心里不断窜着往上的气泡，像一瓶陈年烈酒被揭开。

　　酸涩的前调，渐渐甜起来，酿了数十年的酒，甘甜醇厚。

　　一簇簇烟花忽而从他们身后的天边绽放。

　　绚烂，美丽。

　　烟花下的他们，相拥吻着彼此。

　　“顾维舟，我想和你困觉。”楚晏西借着胆子，小声说。

　　顾维舟闻言，将他一把抱起来，哑着嗓子，在他耳边呢喃：“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小孩……”

　　“挺欠艹的。”

　　楚晏西脸一热，小声说：“那你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此完结啦。

　　之后是不负责任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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