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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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好或糟糕,人都留不住夏天。九月暑气渐消,学生们陆陆续续返回学校,沉寂的W大迎来一批新面孔,又一批人被贴上了毕业班的标签。少了个大活人,还是个耀眼又出名的,法语三班甚至整个系都难免猜测林维桢离开的原因,朱悦发微信问了好多次,林维桢糊弄不过去,便说了实话。

  朱悦去医院的时候刚哭过一场,眼皮子都没消肿,弄的林维桢手足无措。许盈九月做了第二次手术,现在刚能下床活动,听见外面有同学来了催着林维桢请人进来坐。

  朱悦进门前还叹了一声:“同学三年,一半的课都坐同桌,老林你就没把我当自己人。”

  女孩子还是不一样的,更像贴心的小棉袄。很多话许盈没法跟张子轩或林维桢讲,这回说出来倒是舒坦,从头聊到尾兴致都很高。林维桢在外面给她们倒水削苹果,也没听到几句。但朱悦走了许盈便一个劲儿的夸小姑娘嘴甜,难得八卦地问人家有没有男朋友。

  林维桢说“没有”,许盈又开始笑,笑的他心里发毛。

  刚放学的张子轩前脚踏进病房,耳朵里就听到了许盈有意无意地拉红线,连忙跑过来,迅速转移了话题。

  林维桢有种说不上好还是坏的预感,总觉得张子轩发现了什么,出去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和张子轩对视的时候,对方还得意地笑了一下。

  林维桢心里更发毛了。

  那天晚上朱悦又发微信安慰了一通,大意是一切都会好的,读书也会好,家人的身体也会好。林维桢说没关系。

  最难的时候已经扛过来了。

  朱悦又说:“学校这边你放心,瞎传话的我帮你处理。最后几门课PPT都发你,后面专八资料也多留一份。”

  林维桢一句“谢谢”还没发过去,朱悦紧跟着发来了最后一条:“你的事儿是你亲自告诉我的,不是别人传来传去让我听见的,我很开心。”

  林维桢看着手机屏幕笑了。

  有时候好像把心里的防线往后撤一些,多交些朋友也不是坏事。长大了太难完全信任别人,总是在不断地错过。

  这半年忙忙碌碌过得很快,林维桢回了两次老家帮许盈处理服装店的事,有一回是何清陪着去的。他们第一次一起坐在飞驰的高铁上,在两个可以被称为“家”的城市间穿梭。

  张子轩整个人稳下来以后成绩一路进步,期末还被老师特别表扬了一番。到最后他也没解释上学期的事情,再过几天就满十八岁了,成人的关口,首先要学的就是把事儿咽进肚子。

  时间夺走了一些,给予的更多。

  林维桢想去枫华校区给何清过生日,何清没同意,直接在自己生日当天等在了医院门口。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医生,”林维桢笑道,“这是家属来接下班了。”

  何清跟着笑:“林医生想吃什么?”

  林维桢说“看你”,酒窝又出现了,很甜。

  何清觉得恍如隔世,这好像才是林维桢该有的样子。

  但他在见过林维桢其他模样之后,每次都想把这样珍贵的笑容捧起来,藏好。释放善意不是简单的事情,每天都释放温柔的善意,恐怕是下凡的天使。

  最后两个人选了一家猪肚鸡火锅,等菜的时候林维桢从包里掏出来一个方盒子递给何清:“礼物,猜猜是什么?”

  何清接过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外面不像是商家原始包装,林维桢应该拆过一次,又自己包起来了。

  “猜不出来,”何清说,“现在拆吗?”

  林维桢点头,期待地看过去。何清拆的很小心,又回到了拆信那会儿撕破一点就心疼的时刻。

  是一本日历,每一页有一句不同的诗。

  何清双手拿着,抬头笑道:“不愧是林老师的风格。”

  随着服务生一声吆喝,锅底已经端上来了,猪肚和鸡肉块在鲜汤里翻滚,热气在半空中缭绕。何清怕油溅在他的宝贝日历上,立刻就要收起来。

  “哎哎哎,别收,”林维桢喊道,“里面有东西的。”

  何清把凳子往后撤了半米,离锅远远的。他翻了第一遍,没发现什么夹在里面的小纸条,又翻了第二遍,还倒过来晃了晃。林维桢在另一头笑的前仰后合,觉得这人一本正经地跟日历缠斗怎么看怎么可爱。

  “给点儿提示,”林维桢说,“今天几号?”

  何清愣了下,忽然会意,翻到了最开头。

  在他生日的那一页,是聂鲁达的一句诗。

  “在我这块荒原上,你是最后一朵玫瑰花。”

  而林维桢往下写了两句。

  “不久后,荒原不再是荒原,是开满玫瑰的故乡。”

  “生日快乐,我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张子轩:我嗑起了我哥的CP

  甜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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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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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刚迈进宿舍门就看见何清桌上摊了一堆书,书架都快被清空了,订书机、速溶咖啡这些杂物也被扔在一边,而何清本人正拿着纸巾仔仔细细地擦着架子,擦完一部分就退后两步,用手背抵着下巴,一副深思的模样。

  “大扫除呢,”杨浩随口一问,“你这桌一直挺干净啊,用不着弄这么仔细。”

  “没,”何清说,“我摆个东西。”

  这话说出来杨浩就好奇了,他坐在椅子上,看着何清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比划,最后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在左边第二格放上了一套纸质版日历。

  “让我看……”

  第二个“看”字还没出口杨浩就被挡了回去,何清杵在日历前面,遮的严严实实:“不给看。”

  杨浩夸张地大呼小叫:“老何,我们之间还有秘密吗!”

  何清心道我只是怕你受到狗粮暴击。他小心翼翼地把林维桢写了字的那一页撕下来,在几本书之间挑兵挑将,最后还是觉得诗集的气质更相衬,打算把日历夹进去。

  那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在一众微生物学急诊学眼科学皮肤性病学免疫学里显得尤为突出。何清随手一翻,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句经典的“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仿佛连莎士比亚都在配合着这一天的浪漫。

  诗集是何清最近买的,林维桢在旁边站着,他总觉得自己得提高文学造诣。

  不过林维桢觉得不用,何清要是拿手术刀了,他头一个心甘情愿地被解剖,好让何医生看看自己心里是不是被他一个人填的满满当当的。

  许盈情况稳定下来就能回家调养了,过年那会儿张煜也终于喘了口气,安安稳稳在家里住了几天。几个月来经历了这么多,每个人都更珍惜围一张桌吃饭。儿子长大的速度让张煜惊讶,个子还是那么高,眼神却变了。

  变的人不止一个张子轩。

  顾晓燕也惊讶地发现何清不一样了。有一回她接了电话,又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让何清出去吃顿饭,顾晓燕看了眼何清的房门,估计他正在屋里看书。

  “明晚啊,”顾晓燕婉拒道,“何清他们老师好像要开线上会议,我再问问他……”

  何清刚好推门出来倒水喝,把顾晓燕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站在沙发旁没动,等顾晓燕挂了电话才问:“要不要紧?”

  怕顾晓燕没理解,他又道:“如果对你们有用……我可以去。”

  父母也是需要社交的,何清这一年才想通这一点。他大概率留在一线城市,但父母的根儿在老家,难免有需要周围人帮衬的时候,他赶不回来。

  “不用,”顾晓燕说,“你忙你的。”

  何清点点头,端着杯子回屋了。顾晓燕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竟然对着空气笑了一下。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他以前可不会这么像这么说话。她和梁伟还没到五六十岁那种“看子敬父”的阶段,但何清有这个心意已经不一样了。

  这个年纪的人,尤其是何清这么轴的,没遇上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不会轻易改变。

  要么就是因为另一个人。

  寒假结束的前一晚顾晓燕打包了一袋子吃的要给何清塞箱子里,有柳州的螺蛳粉武汉的鸭脖新市的茶糕,一部分是梁伟出差带回来的,一部分是南方的亲戚过节寄来的。中国人对人好的方式之一就是可劲儿送吃的,心意全在食物里。

  “不用带这些,”何清把袋子掂在手里,准备往茶几上放,“我平常不吃零食。”

  顾晓燕正在用吸尘器打扫卫生,也没抬头:“给维桢带点儿,其他忙我们也帮不上。”

  何清提着袋子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两秒钟。

  何清放暑假也不回家,最后还是没瞒住,跟顾晓燕简单说了说许盈的事儿。顾晓燕在电话那头不住地叹气,也就同意了何清留在S城多帮帮忙。这么个压在心里的石头说出口了,何清回家吃饭也自在了很多,自己都没意识到在饭桌上提了好几次林维桢。

  按照他惜字如金的习惯,这“好几次”的占比真是相当高,加上一个煽风点火、嘴没停过的梁岚,顾晓燕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她仔细地回忆上一次和林维桢吃饭的场景,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作祟,总觉得何清一直朝那孩子看。

  当时何清好像还说了一句“维桢照顾我比较多”。

  顾晓燕担心自己表情失控,提着吸尘器杆绕到了何清身后,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把一袋子吃的又放进行李箱,还特意重新理了一遍,衣服在下吃的在上,不会压着。

  于是林维桢收到了来自顾晓燕的一大把投喂,他以前也不怎么爱买这些零嘴,足够吃三个月了。

  法语系大四同学转租房子的特别多,林维桢恰好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看了两次就定下来了。何清第一次去的时候帮他收拾,第二次去发现那些吃的几乎原封不动地摆着当装饰品,冰箱照旧空的可怜。

  何清转头就去了附近超市,回家后驾轻就熟地炖上了排骨。

  林维桢震惊地站在旁边:“什么时候学的!”

  “这个寒假。”何清一边调火,一边扬了扬眉毛,意思是“你看看你这样我不学能行吗”。

  香味儿已经飘出来了,林维桢吸了吸鼻子,怪不好意思的:“本来还说从国外回来给你露一手……其实我做的挺好的,不是给你拍过吗,拿手菜有烤鸡翅,意大利面,火锅……”

  “嗯,”何清一本正经地接话,“鸡翅是半成品,腌好的,放进烤箱定时就行,超市有一长排意面酱,每个月换一个牌子卖,火锅……”

  “火锅有海底捞的底料,东西放进去煮熟就能吃”这句没说完林维桢就跑了。

  何清笑了笑,接着炖他的排骨,期间还炒了份素三鲜。

  一张桌子两副碗筷,踏实。

  春天了,窗外能看见枝桠上的嫩芽,一切都是新的。虽然迫于无奈卖了一套房子,但许盈的病情在好转,一家人健健康康的,日子都会慢慢走上坡路。张子轩二模考的更好了,每年高三班都有进步非比寻常的学生,但班主任还是惊讶。他不光是成绩进步,更像是整个人脱胎换骨。

  把自己负责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张煜火急火燎辞了职,重新找了份工作。他不再是人人捧着的“张总”了,而是个能陪伴妻子的普通工薪族。

  有人觉得可惜,张煜自己不觉得可惜。

  父辈的爱情也是神奇的玄学,如许盈和张煜,一个看上对方家境优渥书香门第,一个看上对方是个能挣钱的绩优股,当年结婚没什么惊天动地的火花,说白了就是利益驱使。但一起过了二十年,却能为了对方放弃所有。

  张子轩以前都没发现自己爹妈这么真心相爱,他觉得这俩人俗得很,整天吵架,还闹离婚,现在看起来根本不会离。

  这样一来林维桢也有了足够的个人空间,调整作息恢复早读,按部就班地看书,捡起了之前准备考A大的资料。

  焦虑也随之而来。

  逆水行舟,不保持高强度的训练必然退化。林维桢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在差距面前稳不住状态,头一个月基本全是恢复期,林维桢做梦都在跟人练口语,梦里他听法语跟听天书一样,一个个字母拆开了组成看不懂的单词在头顶盘旋,掉下来还正好砸在头上。

  林维桢疲惫地睁开眼,都觉得自己被砸傻了。

  有一天何清五点多接到了林维桢的电话,先是吓了一大跳,赶紧抓了件衣服套上去阳台。

  林维桢还是下意识地先问了句“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凌晨五点不睡觉难道和小白鼠约会吗,现在实验又不忙。

  何清说没吵到,心里还觉得庆幸,林维桢不自己憋着他太谢天谢地了,愿意打这一回电话,之前不知道要失眠多少次。

  何清问:“通宵了?”

  林维桢没否认。天已经微亮了,高楼耸立在晨雾里,何清吹了阵风彻底醒了,问他怎么回事儿。

  “也没什么事儿,”林维桢对着一页空白的题目,手里捏着笔转来转去,“啪嗒”一声转掉了,也没去捡,“返校焦虑吧,嗯,是返校焦虑。”

  何清静静地听他说了一通有的没的。

  A大太难考了,下一届生源好,比林维桢这一届更强。等他返校了,排均分都是跟着下一届一起算的,政策也在变,早早规划好保研的各项分数都有,只有林维桢自己是两眼一抹黑。Gap一年寻找自我是毒鸡汤,谁gap谁知道,回去的时候全是压力和不适。

  “难,”林维桢轻声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考不上。”

  何清说:“我觉得能。”

  林维桢笑了:“对我这么放心啊。”

  何清跟着笑:“为什么不放心?”

  第一缕日光破云而出,城市睁开了眼。

  “你一直在坚持喜欢的事情,”何清认真道,“看的书,听的歌,上的课,都是我欣赏的东西,愿意付出的目标都能做好。”

  “为什么要不放心,”何清笑了一声,“我不是平白无故对你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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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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