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要是我救你出去,你就得娶我6

  她试探着问:“要不再找医生来瞧一瞧吧?”

  她这会儿才瞧见,覃一沣抓着木头的那只掌心也出了血,木头断开的截面上染上了点点血迹。

  不行不行,她着急起身,被覃一沣拉了回来。

  “不要多管闲事。”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冰冷,好像对着一个不相识的人一般。

  孟曼新咬唇,问:“沣哥哥,你是不是嫌我烦啊?”

  “没有。”他抬头,笑着,“只是染上了墨迹而已。”他眼神瞥过旁边书桌上的油墨,一张宣纸上面涂了好些颜色,黄的、蓝的、绿的、黑的,偏偏就是没瞧见红色的。

  孟曼新抿嘴站在一边,然后说:“我都听刘叔说了,小叔是不是为了商会的事责怪你了?我去找他说理去。你有伤在身,本就该先将这些闹人心的事搁置着,就算……”

  “曼新。”

  又是这样的一声,温柔的、多情的,每次他叫她,她都觉得天旋地转,这个世界好像就只是她跟他的。

  “啊……”她站着没动,等待着他的下一句。

  “不用替我担心,过上了这样的日子,要承受的东西,就只有这些而已,我庆幸还来不及。”他说得断断续续的,好像自己也在斟酌这些话说得对不对,该不该。

  可是孟曼新听不懂。她从小锦衣玉食,就算父母早亡,可是被孟炳华接来孟家后还是过着跟从前一样的奢华日子。对她来说,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还有……还有就是父母亲不在身边,而在天上看着她罢了。

  “好。”她答应着,然后问,“哥哥明天就要去北洋学堂报到了,以后你还会经常来找我玩吗?”

  北洋学堂?覃一沣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他的指腹轻抚着木头的断截面,豁然开朗地说:“你哥哥,是个了不起的人。”

  没由来的一句,叫孟曼新听得愣住了。

  “你也是呀!这些年你帮叔叔做了好些生意,他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孟曼新才不愿意瞧着覃一沣妄自菲薄的样子,这样子的他好像丢失了灵魂一般,游荡在世间,不知道来自哪里,又能去往什么样的归处。

  “不一样的。”覃一沣喃喃自语。

  他心里明白,无论他在这名利场里留下了多么让人瞠目结舌的传说,又有多少人艳羡他不凡的能力,他跟孟珒修都是不一样的。

  一个生来就在黑暗里的人,那么强烈地渴望阳光自由地洒在他的身上。有一天,他却看见有一个人从出生那一天全身就被光芒笼罩着。这样的人生,他不知道有多羡慕。

  2.

  刘克站在书房外,里面没有一丝动静。就在他要进去的时候,孟炳华走了出来。

  “来了吗?”烟斗一直没有离手,可是也不见他抽过。

  刘克说:“来了,在大厅里等着呢。”

  “老九呢?还在置气呢?”孟炳华想起上午时覃一沣失魂落魄地走出他的房间。

  “曼小姐去过一趟西苑,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孟炳华点头,难得地给烟斗点上了火。他看着精神不太好,只穿着一件墨色长衫,人被包裹在里面,风吹来竟叫他没站稳,险些摔下台阶。

  “老爷,他会明白您的苦心的。”刘克叹息一声,然后宽慰孟炳华。

  孟炳华听了更稳不住心神,踌躇着,说:“到底不是亲生的,说重一句话,才会像现在这样担忧着。”

  刘克没说话,孟炳华待覃一沣的好,他都看在眼里,所以才明白孟炳华为何如此心不在焉。

  “走吧,不能让人家小姑娘等久了。对了,她身边那个小兄弟来了吗?”

  刘克记得那个孩子,长得瘦瘦小小的,像个病猫儿似的。

  “来了,两人感情好像很好。”

  孟炳华笑:“是啊,当年要不是出了那件事,老九现在可能还跟在她身边呢。”

  “老爷,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

  这会儿暮色更深,院子里点了灯笼,人影晃动着。

  谁也没回头看,幽幽的小径里,暗藏的灰色正在汹涌袭来。

  上午的时候覃一沣被孟炳华叫进了书房,因为付三丢宝贝的事有了结果。

  九州商会产业多,天津城里只要是个生意人都受着孟炳华的照拂。当初付三丢了宝贝会找来孟家,不过是因为想找个能做主的人。能做主的,那都是面子大过天的人。

  在天津城里,孟家就是天。

  可是这片天,现在被别人给捅了一块。这威严,同样也被人捅了一块去。

  “捷足先登。谁说土匪窝里出的都是蛮横人,他晋家的女儿还算有点脑子。”孟炳华连正眼也没瞧覃一沣,手里握着笔在一页页纸上签过,然后蓦地笑了。

  覃一沣垂着头,当然知道孟炳华这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是我做得不好。”

  孟炳华说:“没你的事,你养着伤,这事急不得。”

  覃一沣没再说话。即便孟炳华宠他,可是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底线该放在那里,恃宠而骄,他还没有资格。

  “听说修儿也在那里出入了几天?”不知道谁传出来的消息,传来传去就传进了孟炳华的耳朵里。

  “是。”那一日,意气风发的孟珒修居高临下地瞧他,势在必得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往后两日却没了动静。

  覃一沣猜想,孟珒修跟晋秋两人,大抵是已经见过了。

  想到此,覃一沣心里却莫名酸楚。

  “这小子,还不成气候。”即使是亲儿子,孟炳华也毫不留情。

  可是覃一沣心里苦笑,因为孟珒修才是亲儿子,所以孟炳华教训起来从无顾忌,反倒是待他,处处刻意了。

  “老爷,帖子已经递过去了。”刘克在门外禀告。

  孟炳华扣上笔,交代着:“晚上我邀请了晋家,你若是不想见,便不用来了。”

  然后就叫覃一沣出了书房。

  晋诚头一次见着这么大的宅子,那忍不住对这富丽堂皇流口水的模样颇有一番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姿态。

  晋秋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指着前面的小池塘说:“瞧见那儿没?哈喇子都给我往那儿滴,也许孟老爷会感谢你长江黄河一般的口水养活了整池子的鱼,收你做个小厮也没准儿。”

  又被取笑,话还说得这般过分,晋诚收起艳羡的眼神,老老实实地跟在晋秋身后。

  前两日他闹的那通脾气,就是在晋秋的恶言恶语中吓得给散没了的。

  能有多大的事呢?要孟珒修真是个花花公子,他姐若还是执迷不悟,他就亲手执刀了结了呗。他死不死的,跟他姐过得好不好比起来,也没多重要。

  孟家设宴邀请缺月坞老板一事,在这个晚上便在天津城里传开了。

  听闻消息的付三一边为了失而复得的宝贝高兴,一边又恨不得再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当初怎么就听信了酉家老板的话去蹚了这浑水呢?

  说起这闹得天津城沸沸扬扬的丢宝贝一事,全是八大家中的酉家造的孽,因不甘居于孟家之后,便想着法地把孟家名声搞臭。孟家的威严一丢,还有谁敢再信孟家了呢?如此,酉家离出头之日便不远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中途被人截了道,将藏在暗处的酉家给揪了出来。如此真相大白,叫付三悔不当初听信了谗言。

  而查出真相的那人便是缺月坞的老板——晋秋。

  而现在谁又看不出来,孟家找上缺月坞,不仅因为晋老板帮孟家保住了颜面,还有就是为了那间古董店铺。

  当然,晋秋可不是傻子,别人能看出来,她还不早看出来了。

  见着孟炳华的第一眼,晋秋礼貌一笑,有片刻的恍惚,心里念想着,孟珒修跟自己爹长得可真像,除了眉眼,连身上那股子读书气儿都一模一样。

  “早听说孟老板当年拜在光绪提督门下,练得一手好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目睹一下风采。”晋秋笑着同孟炳华打招呼,面上瞧着可人畜无害了。

  晋诚在一旁偷偷地笑,他姐什么时候也会说这些酸词儿了。

  孟炳华见晋秋少年老成,身上那股蛮横气却不收敛,是个性情中人,也乐得同她说话。

  两人在大厅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刘克来请,说菜已上好。

  起身的时候,晋秋朝屋子瞧了一圈,孟炳华没跟她兜圈子,说:“知道你跟沣儿有过节,怕你拘谨,也就没叫他来了。”

  难怪孟老板坐上了今时今日这个位置,他这人不是只会谈生意,谈起感情的错综复杂,也是个老手了。晋秋心想。

  可是,他却猜错了。

  她找的可不是什么覃一沣,而是另有其人。

  孟家是大宅,宅子里四通八达,绕来绕去的好似一座小迷宫。当然,晋诚可没亲眼见过什么迷宫,只是在说书人的嘴里听过国外的一些惊奇建筑,想来,大概就是孟家这般的了。

  孟炳华居上座,人倒是热情。通晓待客之道邀请晋秋坐在他的右侧,刘克在孟炳华耳边低语了两句,然后就叫下人退下,规矩地站在一旁。

  晋诚挠挠头,费解地问晋秋:“这位老先生不落座吗?”

  晋秋翻了个白眼,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以为哪个大户都跟咱屠神寨一样,不分上下的?”

  晋诚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除了这一句,还有就是叫他多吃饭少说话。成吧,这一桌子大鱼大肉的,他这辈子能赶上几遭啊?当然乐得多吃两口了。

  不用拘礼,是孟炳华一开始就落下的话。他吩咐刘克把桌上三人的酒水斟满,然后自己先饮了一杯,那仰首的样子颇有饮尽天下美酒的气魄。

  一杯饮尽,他低笑:“秋丫头也来一杯?”

  他并不强人所难,在晋秋微微摆手后便作罢,又顾及晋诚,两人对饮一杯,他笑称这小兄弟倒有几分魄力。

  晋诚扯晋秋的衣袖,扬着头,眉挑两下,好像在说:“你看,撑脸不?”

  晋秋对他这种三岁娃娃的行为嗤了一声,不巧声音挺大,落进孟炳华的耳朵里,问她:“对菜色不满意?”

  她放眼往桌上瞧,鲍参翅肚鸡鸭鱼肉,怎么不满意?

  只是她还没开口客气,就听见一阵铜铃声响,空气里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味,她双眼轻抬,就瞧见个穿着洋装的姑娘款款走了进来。

  “小叔!”

  孟曼新径直朝孟炳华身边走去,纤细的胳膊揽在男人的肩上,额头亲昵地蹭了蹭孟炳华的额头,随即坐在他的左侧,逗得孟炳华哈哈大笑。

  “这是我的侄女,孟曼新。这是缺月坞的老板,晋秋,旁边那位是她的小兄弟,晋诚。”孟炳华介绍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郁,看得出来,他对这个侄女很是喜欢。

  介绍完,晋秋冲孟曼新笑了笑,没想到这位孟小姐正眼也没瞧她一眼,自顾自地握着筷子往孟炳华碗里夹菜,一边夹一边还说着:“我听说你早上训斥了沣哥哥是不是?才不是刘叔说的,宅子谁不知道啊?”

  像是在撒娇,哄得孟炳华连连点头,最后跟两个孩子一样约定了再不能对覃一沣说重话后才老实吃饭。

  安抚好孟曼新,孟炳华微微侧头,跟晋秋小声耳语:“我就这么一个宝贝侄女,只能宠,只能宠。”

  晋秋笑而不语,连兄长过世后带回来的侄女都能宠上天,那覃一沣这个替他卖血卖汗的继子想来也亏待不了。

  啧,看来,覃一沣的小日子过得倒是比她滋润多了。

  正想着,她就觉得大腿被人掐了一把。想也不用想,这张桌子上能干出这种事的只有她的小兄弟——晋诚。可是这小兄弟今日胆子大了些,还敢掐她了!

  “嗷!”真疼啊!

  席间几人均投来目光,晋秋这才发现,正堂里多了一个人。

  那人正跨过门槛,脚落在地面上。晋秋眯眼,好像看见了一层细细的灰尘飞扬,她垂眼轻笑,脸颊微微潮红,女儿家的娇俏模样显露。

  孟珒修刚刚从北洋学堂赶回来,新晋的校长听说他留洋回来,留他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暮色深沉才放了人。

  一落座,孟珒修就察觉有个眼神从他进门开始便落在他的身上。他抬首,就见那个人躲过,只能看见半边侧脸。

  灯光昏暗,他仔细瞧了两眼,心里突然一惊,握在手里的筷子掉落在桌面上。

  孟曼新侧脸:“哥哥?”

  孟炳华不动声色地举杯饮酒,当看不见孟珒修的失礼。刘克上前同孟炳华说了两句话,孟炳华开口:“有急事处理,你们先吃。”跟晋秋微微点头,“修儿,帮我好好招待晋秋丫头。”

  孟炳华走后,孟曼新跟孟珒修聊过几句后便挑了几样菜给覃一沣送了过去,偌大的正堂里只剩下吃得索然无味的孟珒修和晋秋,还有一个吃得发了晕的晋诚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要出去走走吗?”提出邀约的人站在门口,指着天边升起的一轮弯月问晋秋。

  “好啊!”没有羞涩和拒绝,晋秋迅速应声就好像一直在等着他问出这句话。

  庭院深深,晋秋走在孟珒修的左边,挨着一排矮树丛,小腿遭了不少罪,雪白的皮肤被划开了好几个细长的小伤口,步伐停停顿顿。

  开始她还能忍着,到后面就隐约有些不行了。一小股温热的液体滑落至脚踝,她低头瞧,就见一小条血河从小腿左侧缓缓流下。她弯腰,伸手就蹭掉血迹,抬头的时候一愣,孟珒修就站在她身前。

  “划伤了?”

  “是啊。”她轻轻点头,然后伸出手,“你看。”

  模糊的血迹在掌心里洇开一小片,空气里有一丝淡淡的腥味。

  孟珒修蹲下身,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方帕,系在划伤的地方。他简单处理后直起身,如释重负地说:“晋秋,你一点儿也没变。”

  蓦地,晋秋笑了。明眸白齿在夜色中绽放出一朵娇艳的花,她感觉到眼角有微微的湿润,轻轻擦拭掉,说:“你也是。”

  微风在黑夜里荡过,天边的那轮弯月藏在灰褐色的云后,也许待会儿微风就会停下,弯月不再藏在云后,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理所应当。

  就像,他们今日这般再遇见,都是顺其自然,理所应当吧。

  “你还记得那一日,你同我许诺过什么吗?”晋秋换到孟珒修的右侧,身上披着孟珒修的西装外套,手心里攥着衣袖。

  他说:“记得,可是救我的不是你。”

  他记起晋秋曾说:“要是我救你出去,你就得娶我。”

  那时候他身处险境,以缓兵之计答应,只是没想到隔了八年,真又遇见了她。

  晋秋毫不在乎,昂着脸:“那又如何,我认定你是我的夫君。”

  孟珒修干咳两声,想起前两日在翠悦轩匆匆一眼看见的人影,这时候想来有些熟悉,不确定地问:“前两日,我们是不是已经见过了?”

  听他突然提起这事儿,晋秋愣了愣,答:“是。”那时候她一身男儿装扮,没想到他记得。

  孟珒修又问:“那日跟覃一沣争执的人也是你对不对?”

  “是。”

  他叹息:“晋秋,那时候为了保命我默许了你的话,可这时候你却是强人所难了。”

  云散去,弯月把漆黑的夜照亮了一半,晋秋瞧见孟珒修脸上为难的神色,也不急,等他慢慢说完。

  “那时候被送下山,听闻了后来的事,我却有些隐隐担心。”他站在距晋秋一米远的位置,“报纸上说你不知所终,我猜想,那你一定还活着。活着,就会来找我。”

  越说到后面就越像是喃喃自语,他留洋多年,除了母语还会叽里呱啦的英文,可是这时候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

  只是知道从今日见着她的第一眼起,他埋在心里许久的疙瘩总算放下了。

  他问:“或许,我们试一试?”

  晋秋听到此,却笑了:“听说国外崇尚自由恋爱,以为你只学了些洋墨水,没想到连这个也学了回来。”

  被噎得无话反驳,孟珒修低下了头。他心里矛盾,可是说不出里面是什么滋味,他知道他当然可以在听闻晋秋的荒谬之论后转身离开,可是他也知道,他不舍得。

  他再问:“可以吗?”

  晋秋没有说话,转身往回走,然后嘴里念叨着:“晋诚应该醒了,他今天吃了不少,想必以后会天天惦记着你家厨子做的饭菜。”

  孟珒修站在原地不动。

  晋秋回身,说:“若是我答应了,以后他便不会在我耳边念叨,想来就能来了是不是?”

  孟珒修喜出望外:“是。”

  “那成,那便试一试。”

  那一日夜里,晋秋在房间里倒腾了许久。晋诚坐在院子里,瞧着他姐一趟又一趟地往外扔东西,最后忍不住问:“这些衣裳你都不要了啊?”地上凌乱地堆着一堆素色长衫,对襟被剪开,散开的丝线缠绕在一起,密密麻麻分不清楚哪根线是从那件衣服上散出来的。

  晋秋没搭理他,忙活完柜子里的衣裳,又问晋诚:“你给我买的洋装呢?扔哪儿了?”

  晋诚把地上的衣裳挑挑拣拣,想了一阵说:“西厢房的柜子下面儿,你要穿啊?”

  她点头,往西厢房走,忽然又停住,把别在腰间的钱袋子扔给晋诚:“明日再买几件回来,还有旗袍,好看的都买。”

  晋诚不明白,只闻见空气里散着的香味,是他买回来的香包味道,他愣神片刻后,大喊:“姐,咱家穷得你要卖身补贴家用了吗?”

  一个花瓶被扔了出来,晋诚躲得快,只听见花瓶落地的清脆声音,想着幸好自己身手还不赖,不然脑袋上准砸了个血洞来。

  他眼睛往地上一瞧,心安,他们家还不至于穷到要他姐卖身的地步。你看看,地上那些碎瓷片完整的时候可是唐代时候的玩意儿,要没钱晋秋能舍得砸了?

  晋诚食指托着下巴,想了想,又喊:“老天爷,她动春心了!”

  一件瓷器又被扔了出来,砸在晋诚身上,然后是一声怒吼:“死远点儿!”

  孟家。

  刘克从书房里退出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回房的孟珒修。书房里还亮着灯,孟珒修拦下掌着灯的刘克:“父亲用过晚饭了吗?”

  晚饭的时候孟炳华匆匆下桌,碗碟里都还干净着,酌了两杯酒,身子该不舒坦了。

  刘克客气着:“刚刚用了一些,胃口有些不好,只尝了半碗清粥。”

  里面有细微的说话声,孟珒修透过纸糊窗户往里瞧了一眼,看见有个模糊人影立在桌前。

  “覃一沣也在?”

  刘克低头:“在。商会的事还没处理完,九爷在屋子里跟老爷说着话呢。”

  孟珒修思索一阵,然后说:“明天开始我就要去学堂了,父亲的身子烦请刘叔多照顾。”

  “少爷客气,这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倒是少爷要保重身体,老爷心疼你心疼得紧,切莫太操劳了。”

  客套地寒暄了两句,孟珒修便要回房,手搭上门锁,他就听见身后的刘克说:“老爷说,不管少爷想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孟家家底算得上丰盈,能照拂子孙,所以少爷不用顾忌其他。”

  明明是宽解的话,却一字一句如针扎般落进孟珒修的心里。

  扣上门,孟珒修点亮房间里的灯,片刻之后又熄掉。黑夜里,他好像听见了孟炳华的声音,听不太真切,只知道孟炳华语气平稳,在交代着什么。然后,另一个声音回答他:“我会的。”

  他不用去辨认也知晓这个声音是谁的。

  前一日夜里,他迟迟不能入睡,在院子里静坐时看见孟炳华的书房里还亮着的灯,本来想同父亲说说话,在门边时才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修儿心性骄纵,从小被宠上了天,遇事容易慌乱,以后你要多帮帮他。”

  窗户支出一角,他往里瞧,覃一沣站在孟炳华的书桌前,双手背在身后,细细听着,然后说:“我会的。”

  我会的。简单的三个字,竟然叫窗外的人险些跌下了台阶。他没想到,他在父亲的眼里,还比不上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

  他心里波涛翻滚,连着喘了几口粗气,随后一路跌跌撞撞地回了房间,更难以入睡了。

第3章 要是我救你出去,你就得娶我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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