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赵维桢喝了几杯酒, 身上本来就热,这会儿女孩儿柔软的身体趴在他的身上, 他越发感觉热,清了清嗓子, 吩咐旁边的丫鬟给他沏杯茶来。

  姜嘉北第一次骗妹妹, “我们是有事过去的, 又不是单纯去玩。”又良心不安, 哄着妹妹, “改日我们再过去,就喊你一块儿!”

  姜嘉卉便趴在赵维桢的肩上吃吃地笑,“三哥哥, 你是不是准备娶乐安了?你都不知道,那日我出阁, 乐安哭得有多伤心,她说比我大两岁, 我都嫁人了,她还没嫁。”

  姜嘉北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大约是因为梅梅嫁了, 再也不用他疼着,哄着, 也天天儿看不到了,他便多多少少地把平日里对梅梅的怜惜都转移到了乐安的身上。越是接触得多,越是怜惜。

  最近几次在宫里遇到,不是看到她被嬷嬷训, 就是看到有皇后宫里的太监对她热嘲冷讽,再就是连自己宫里的宫女都不听她的话。堂堂公主,瞧着锦衣玉食,受得那些委屈,连小老百姓都不如呢。

  昨日里从大相国寺下来,她对他说,“三哥哥,我以前是不是挺傻的?只想着离宫里远一些,我看到慧玄,就挺羡慕他过的那闲云野鹤的日子,身居山寺,远离闹市,我就挺羡慕,只想和他一起过那种身在深山无人问的日子。如今,我是明白过来了,我哪里是舍不得他这个人,我是在向往他的生活。”

  姜嘉北看她流着眼泪的样子,心也软了,好歹是和自己妹妹一起长大,从小喊他三哥哥的小妹妹,他抬手抹去了她的眼泪,“每个人都有走错路的时候,只要回头,都还来得及。你只看到慧玄他们在深山里,不入俗世,其实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当初慧玄离开大相国寺,跟着老和尚去游方,实际上也是被人逼的,理由就是他在大相国寺,你常去找他,会给大相国寺带来灾祸。”

  他说这些话,乐安连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他便明白,乐安是真的放下了。

  才下了雨,下山的路有点滑,她又不肯坐软轿,姜嘉北就只能牵着她走,好在一路上并无多少行人。

  因回门是要在太阳落黑之前到家的,吃过了饭,赵维桢夫妇便告辞。赵维桢喝了点酒,回去的时候就没有骑马,与梅梅一起坐了马车。齐国公府安排了护卫相送。齐国公府的护卫,不论人数高低,只要是齐国公府的护卫相送,整个大雍是没有人敢出手的。

  齐国公在军中可以说是一根镇海神针,他府上的护卫,无一不是从军中退出的人,身上都有数条人命是其次,这些人护卫的人,若是被人动了,依他们那铁血难缠的性子,必定是不肯善罢甘休!

  谁又敢明目张胆地和齐国公对上呢?除非,这人不想活了。

  赵维桢安心地搂着姜嘉卉在车上睡了一觉。

  次日早朝,赵维桢因有三天假,并没有那么早起来,谁知,银宝公公亲自来了,皇上有旨请三皇子入宫觐见。今日不是大朝会,早朝也还没这么早。赵维桢连夜来累得很了,有些不想起来,隔着道门,“父皇怎地这么早?”

  “殿下,陛下昨日夜里又是一夜未睡呢!”银宝公公只差要跪下来求了,陛下烦躁了一夜,要不是宫门还没开,他只怕早来了。

  被子只盖到了赵维桢的肚子上,他□□着上身,不太耐烦,手背搭在额头上,另一只胳膊上枕着姜嘉卉,手指头在她的肌肤上摩挲了一会儿。姜嘉卉推了推他,他在这里,她便睡得不会很好。

  赵维桢只好起身,往身上套衣服的时候姜嘉卉还是起来了,服侍他穿了衣服。赵维桢出去前,忍不住要将她拉到怀里亲。姜嘉卉推开他,“快出去吧,公公都等着急了。”

  门外站着银宝公公和姜嘉卉的奶嬷嬷,见赵维桢出来了,奶嬷嬷便进了屋服侍姜嘉卉又睡下。

  赵维桢骑上了马,问银宝公公,“父皇怎地又睡不好了?”

  “奴婢也不知道!”

  “除了我还宣召了谁?”

  “齐国公!”

  赵维桢倒抽了一口气。

  进去后,齐国公已经到了,比他先来的,银宝公公留在了外头。皇帝歪在榻上,赵维桢行了个礼,皇帝指着旁边一张空凳子,“坐吧!”

  赵维桢与自己岳父大人对视了一眼,便听到皇帝问道,“现在的禁军统领是梁冰吧?”

  “是!”齐国公面含微笑,答道。

  “朕记得,他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可还有来往?”

  “并无!”齐国公接着道,“但他是臣举荐的。臣之所以举荐他是因为他与臣一样,只忠于陛下!”

  “可你如今,也护着老三了!”

  赵维桢心头一跳,却又见齐国公依旧是微微含笑,不疾不徐地道,“陛下,三殿下是臣女婿,臣能不护着吗?韩国公他咋还护着他两个外甥呢?再说了,陛下和臣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这些年难道还不知道臣的脾气,臣的人,只要行得端坐得正,就不能叫人欺负了去!”

  “臣能有这么个好女婿,臣感谢陛下!”

  说着,他果然站起身来朝皇帝行礼。皇帝被他说得没脾气了,摆摆手,“你也少在朕跟前作态了。”他叹了口气,“昨日,上官绪也来见朕了,是他自己来的,跟朕说了储君的事了。朕今日把你二人叫来,是想问问,朕的儿子里头,谁能堪当大任?”

  赵维桢的心里发凉,难道在陛下的心里,他就从来都不是他的儿子?

  齐国公却愣儿都么打,笑道,“陛下要臣从陛下的儿子里头举荐一个,敢问陛下,臣是该从陛下的所有儿子里头挑选一个,还是陛下的嫡子才算儿子?”

  “你说的什么意思?”虽说建元帝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可叫齐国公这么□□裸地撕开来,建元帝能不老羞成怒吗?

  “若陛下是叫臣在陛下所有儿子里头挑选一个,臣选三殿下,臣的女婿便是。若只从嫡子里头选,臣便选大皇子,前太子殿下。在臣看来,一国之君须当如陛下一般,便是做坏事也要光明磊落!”

  皇帝的脸憋得都快成一块烙铁了,红得赵维桢担心起来,他着实是想不到,自己岳父大人与父皇的日常相处会是这样的。他也忍不住羡慕,人间帝王多孤单,但父皇有齐国公这样的知己,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

  皇帝气得要死,“你这是骂我还是损我?”

  齐国公别过脸去,“听说你一直睡不着,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人生一世,很多时候很多事都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就像你现在,你肯定很想睡个好觉,可是睡不着,你拼命想睡都睡不着,哪怕你是帝王你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当年……我也不想啊,可是不去做不行,谁不怕死呢?终究还是走出了那一步,多想何益?”

  齐国公说完,扭头看着皇帝,皇帝一脸沮丧,他是帝王,轻易不能在人面前露出软弱、颓废,特别是怯意来。但,这会儿,他从神坛走了下来,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眼里竟然渗出泪水来,“恒之,朕在想,朕如今是不是在遭受报应?”

  “这世上哪真的有什么报应?皇上看看臣,这双手底下沾上了多少人命?大臾多少人死在了臣的手上,站在佛祖的角度,臣杀的难道不是人吗?皇上这些年,时时想到天下老百姓,政令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皇上当年登极时,对老百姓的承诺都实现了,若是皇上还是想不开,那天下的臣民会怎么想?”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皇帝被齐国公这一顿安抚,突然觉得自己挺矫情的了,他朝外面招招手,银宝公公赶紧过来了。皇帝伸出手来,银宝公公忙把多宝阁上的一个紫檀木镶金匣子拿过来,约有两尺来长的一个狭窄的匣子。

  皇帝拿到手里,托着给齐国公看,“朕不准备立太子了,传位的诏书就在这里头,朕交给你保管!”

  齐国公却并不接,这等大事,他岂敢拿?皇帝道,“你也不用担心,除非这匣子被砸了,否则天底下还没有人有本事打开这把锁,这锁,朕会另外交人保管。”

  齐国公依旧不接,“陛下,将来得位的人是谁?若皇上不给臣交个底,臣是不敢拿的。”

  “朕必定不会亏待你!”

  “臣计较的不是这个。臣是想让皇上为天下臣民选一个像皇上这样光明磊落的储君,臣担心的是皇上不能依从内心的想法去做决断。臣要么不参与,要么就要帮皇上选个好储君。”

  “你的意思,朕要是不在老三和老大中间选一个,你就不肯善罢甘休了?到底是朕在选,还是你在选?”

  “是皇上,也是天下臣民!就像当年,臣等选皇上一样。”

  齐国公到底还是把匣子接住了。

  从敬德殿出来,齐国公与三皇子并肩而行,一路都没有说话,出了内城门后,齐国公与三皇子一起上了马,二人在街上策马扬鞭,前后进了齐国公府。

  又是在书房里,齐国公将一枚小印递给三皇子,“你想办法见到梁冰,叫他派出最好的斥候,三日之内,务必将上官家的三万精兵给寻出来。”齐国公摸着胡子道,“今日,我拿着匣子出来,韩国公府那边必定会知道消息,他们也必然会有动作。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做好准备。”

  赵维桢手里捏着印,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由齐国公帮他出面联络,与他自己拿着齐国公的小印去联络,那是两回事。前者,将来他登极,梁冰也依然会先听命于齐国公,再效忠于他。而如今,意味着,齐国公府的资源,由他予取予夺,将来他九五之尊,今日被他收服的人,必定也会跟随他!

  也难怪,齐国公府能屹立不倒,姜氏一族能够长盛不衰。

  齐国公见他怔愣,也就明白,赵维桢怕是想通了其中关节,只他并没有这个意思,拍拍他的肩,“你是梅梅的丈夫,是我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若今日,我没有嘉南他们三个,说实话,这整个齐国公府,我也只会留一半给族里,剩下的一半还是要交给你们的。天底下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我齐国公府的资源,只要是我的孩子们,人人都可拿去用,都可继承。哪有为人父母挡孩子们的路的?我老了,将来不在了,还不是你们的!”

  赵维桢的眼睛一热,鼻子一酸,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觉得手中的小印,滚烫,他都有些握不住了。

  齐国公以为他是在为今日皇帝所做的事伤心,安抚道,“陛下与皇后伉俪情深,且当年之事,没有韩国公府的支持,也就没有今日的皇上。在储君之位的选择上,皇上偏向几位嫡子也实属正常。不过,那都是以前了,我相信,皇上的想法没有任何改变的话,今日也不会当着你我的面说。所以说,还是有争取的可能的。”

  “岳父大人,小婿只是在想,齐国公府屹立于朝中不倒,从前朝到大雍,从来没有参与过夺嫡之事。今日,岳父大人却为了小婿而改弦更张,若将来小婿不能如愿以偿,齐国公府又该如何自立?”

  “世间事,哪有一成不变的?梅梅既然嫁与你,齐国公府就算不站在你这一边,也没有人会信。况且,你身份特殊,将来不管谁为储君,只要不是大皇子和你,你都性命难保。你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梅梅当寡妇不成?”

  这个愿望是如此单纯,叫人无法不信。若今日,齐国公说,他将来登临九五之尊的位置,齐国公府会如何如何,他是不信的。大雍太/祖有训,异姓不得封王。姜氏一族乃卫冕之王,难道还会在意朝廷封赏?

  姜氏一族不屑于此,齐国公更不是追逐名利之辈,这一点,赵维桢跟着齐国公两年,已是看得清楚明白。

  “小婿当尽力而为!”

  齐国公点头,送他出去,“也不必太紧张,不是多大的事儿。皇上不会再立大皇子,做出这种反复之事,我们就一门心思奔着皇位去。不过,你将来可一定要做位好君王。说实话,你父皇当年虽说做得过了些,可也是情势所逼,但他这些年不忘初衷,也算得上是位好皇帝。我相信你将来也会是!”

  口头保证这种事,赵维桢是不会做的,他也就没有多说。

  从齐国公府回来,赵维桢刚下马,冯异便过来帮他牵马缰。赵维桢问道,“王妃呢?”

  “乐安公主来了,正陪王妃说话呢,今日天不好,也没出门,这会儿估摸着正在屋里。”

  赵维桢便朝后院去,老远就听到乐安大呼小叫的声音,两人正闹得欢。听到院子里丫鬟请安的声音,乐安的声音小了去。不一会儿,两人一起从屋里出来,乐安喊“三哥”,姜嘉卉喊“维桢哥哥”,赵维桢略有些暗沉的眼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道炙热,问乐安,“你来做什么?”

  “三哥这是嫌弃我了?哼,看你还能嫌弃我几日?”

  赵维桢没把她这话放在心上,姜嘉卉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真不要脸!”

  “谁不要脸啊?当日,你天天儿惦记三哥的时候呢?忘了?都做了夫妻了,你怎么还是喊我三哥‘维桢哥哥’?”

  “我就喊了,就喊了,怎么地吧?又不是喊你!”姜嘉卉说归说,脸蛋儿还是红了。她窘得要死,丢下乐安就跟着赵维桢进了梢间。服侍赵维桢换衣服的时候,赵维桢一直低头看着她,眼中滚动着浓浓的情绪。姜嘉卉不明所以,“维桢哥哥,你怎么了?”

  赵维桢抬手抚上她的脸,“我没事,我只是在想,前世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今生会得到你?我时时都在害怕,担心这是一场南柯梦,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姜嘉卉放下心来,她低头帮他束腰带,“兴许不是这个原因呢,兴许是因为我一直在想,下辈子一定要和维桢哥哥在一起,我盼得太心切了,上天都看不下去了,才把我送到你身边。”

  她圈上赵维桢的腰,“维桢哥哥,是不是朝中有什么事?你不要担心,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你就去跟我爹爹和哥哥们说,他们一定会帮你的。”

  “我知道!”赵维桢贴了贴她的脸,“我晚些时候要出去一趟,你早些睡,不要等我!”

  “是为什么事啊?”姜嘉卉不安地拉住他。

  “是岳父大人吩咐的,你不要与任何人说!”他说完,在她的侧脸上落下一吻。姜嘉卉听说是她爹爹吩咐的,便也没有再多问。

  爹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害她的,自然也绝不会将维桢哥哥置于危险之中。

  韩国公府果然就拿到了消息,甚至他们拿到的消息还要更确切一些。皇上将装了传位遗诏的盒子交给了齐国公带出宫去,且,三皇子赵维桢随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位人选已定,且这人选不需要太费心猜测,便一定是赵维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快要完结了,下周一2020.4.13开下一部《我见卿卿多妩媚》,求一下收藏。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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