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直至一力士自老远就扶着巧士冠跑向他。

  “太子殿下,可苦的奴才一顿好找。”力士喘着粗气,“您,您赶紧回殿内避寒吧!”

  “跪下。”李经神色似水,波澜不惊的看着那宦官。

  那力士楞了一下,不过好赖也是人精,二话不说就重重跪了下去。

  “都怪老奴一着急说话不带脑子,殿下的行踪,不是老奴有资格揣摩的。”他朝着自己的左脸打下一巴掌。

  “都怪老奴是个肚子没墨水的,说话逾越,老奴真是该死。”他又朝着自己的右脸打下一巴掌。

  “跪至戌时。”

  那力士又重重的把头磕在石板砖上,不敢抬起来。“谢殿下开恩!”

  待到李经离开后,高力士才将身子打直,他的神色早已与方才截然不同,怒意,不屑,交织着,布满了他的脸。“一个傀儡太子,真真是好生嚣张!”

  而后,高力士又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下裳。

  站在宫墙拐角内的李经抿了抿嘴角,神色不明,走了出来,看着高力士即将走出他视线的背影。“一盏茶的时间都未到。”李经不自觉地握紧了手。

  **

  第三日申时,苏成之递交卷袋,调整好心态,掮着两个书篮,龟速挪动,走走停停,倒是赶在酉时前,出了弘文贡院。

  她没有看到,自己一转身,交卷处的官员瞥见她卷袋上的大黑圈,就随手将她的卷袋放进了废卷筐中。

  落日西下,弘文贡院的宫墙上被渡上一层暖色。

  “爹,娘!”苏成之老远就看到了她家糟老头子,她放下掮着的书篮,深深的喘了一口大气,终于不用掮这几十斤的书篮了!

  苏景文和刘晚会听到了苏成之的叫唤,在远处激动地挥着手。

  苏成之也激动地挥起了手,疯狂暗示。

  苏景文和刘晚会看见苏成之挥舞的手,又继续激动地挥舞着手。

  双方有来有回。

  几口茶的时间过去了。……我都行,都可以,随便,好。苏成之认命地掮起书篮。

  是日夜,苏成之就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发起了低烧。她远没有自己想的那般豁达和放得下,她引以为傲的记忆能力,她的平日里用不完的小聪明,似乎在这场九月九的制举初试中未起到一点作用。梦里全是真正的苏成之在弘文书院参加制举的模样,他腰杆笔直,落笔有神,双眼放光;他的考卷,工工整整,毫无涂改,连誉录的官员都为其所写流露出惊叹之情。

  梦中还有另一个苏成之质问她:“你为什么要去拉屎!”

  而她被苏成之揪着她衣领子的阴鸷模样,吓得语无伦次,双腿发软,只知道不断重复着:“哥,你以前从来不会直说‘拉屎’这等粗鄙之词的。”

  又过了一会儿,她低低地说了一句:“哥,对不起。”

  **

  九月十二,辰时。

  由太傅王仁守负责宣读诏书,太子李经,吏部尚书谢蕴道,御史台御史大夫长荣三人接旨。太子李经为主审官;吏部尚书协调负责誉录,以及选拔二十位批卷官,辅助太子李经;御史大夫长荣负责复查,进行为期五日的初试审阅,由共一万三千二十五份有效卷袋中,选拔出通过者一千人,于九月十七日巳时,弘文书院正门宫墙外,准时放榜。

  太子李经坐于弘文贡院正殿之上,吏部尚书谢蕴道,御史大夫长荣坐于正殿之下左右两侧,后二十张书案上,皆为此次由吏部尚书谢蕴道任命的批卷官。

  李经命力士煮好茶倒上,又命其端上一碟花糕,他一人独坐,手中转着刚饮完的空茶杯。

  吏部尚书谢蕴道,二皇子麾下的一名要臣,颇得他的皇上老爹欢心;御史大夫长荣,倒是活了一把年纪,已经淡出朝局,不问党争,绝不插手管闲事,乃自保派。晋太宗虽命太子李经为主审官,可李经不傻,他此行,根本就是为晋太宗赚取名声,屁用没有的一个摆设。这次的举制,真正输送的,都是将来可效忠于于二皇子李世的人才!思及此,他忍不住握紧了杯沿。

  太子李经,其母为太惜皇后,晋太宗继位前就与其是少年夫妻,却不幸在生李经时难产离世。世人皆传,太子李经自幼体弱多病,尤其害怕寒凉,虽是晋熹宗弥留之际,亲自勒令当朝晋太宗命的太子,但一直以来并不得宠,也似无欲无求一般,实则他内心明白,这是自己唯一的生存之道,他根本不是身体天生孱弱,而是靠“药膳”生生养出来的一副病身体。

  二皇子李世,乃当朝贵妃所生,这几年来,风头无两,势力迅速扩张,到了分封加爵的岁数,却借口想要继续为晋朝效命,不接爵位,不接封地,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李经掩面咳嗽了一声,无意中又记起那时弘文贡院内偶遇的儒生,神神叨叨地叫他将绿豆细磨成粉以抵御寒凉。

  “去拿一碟绿豆糕上来。”李经似是百无聊赖地对身后的力士说。

  废太子,有损晋太宗名声,对于崇尚儒学的晋太宗来说,是万万不可行之下策;令李经手无权势,自行退位,虽会引起议论,但尚属中策;至于这上策,自然是李经病逝,不得不另立太子。

  此时,台下坐于殿尾的批卷官甲打开了一份近乎空白的答卷,他随意瞟了一眼正准备于其上画叉已示“不通过”时,又生生止住了手。这人写的是……

  “吾乃兵部尚书之子”。

  “?”批考官扶了扶额。

  “常弘”。

  “?”批考官甲将小狼豪默默地放了下来。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对方如此嚣张胆大,定是自有他的资本,批考官甲稍作思索,决定依着儒家的中庸之道而行,定不能在这事儿上的罪人,不值当。

  待定吧。

  他将此卷传给下一位批考官乙。

  批考官乙早先被谢蕴道亲自打点过,要会“看”答卷,他寻思着,这都明目张胆地留名了,定是在暗示着,二皇子与兵部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身为小喽喽,朝局不懂,会“看”就行,不需揣摩上面的意图。于是批考官乙心下得意的,提笔落下一红圈,意为“通过”。

  “上哪儿能找到我这么机灵的小喽喽哟。”他颇为得意的自言自语着。

  接着,批考官丙拿到了这份考卷。他是一位年轻的批考官,幼时有幸就读于全国最负盛名的书院,弘文馆。少年意气风发,经常三五儒生,结伴于茶馆,小饮三杯茶,聚众大谈文人之道,顺口贬损武人之道。

  而后,他就被常弘带着兵部那帮武夫盯上了,近一月时间,凡上学日,常弘手臂往他身上一搭,带着他往小巷子里一走,他里衣底下的细皮嫩肉,青青紫紫,害他连澡堂都不敢去,每日要关在家中用浴桶沐浴!

  啊!常弘,你竟然有一天落在我的手中!

  必须,必须画叉!他的手微微颤抖,他等这一天等了仿若几世轮回般长久。儿时的阴影排山倒海地涌上来,他不由地红了眼眶,常弘,你为何如此阴魂不散!

  还是好害怕。他不甘心地画了一个圈,赶紧把考卷递交给了下一位批考官。

  就这样,这份考卷甚至没有走到坐在最前头的四个批考官处,批注上就已经有了十个圈,意为初试通过。

  李经吃吃喝喝,坐姿没个正形,一碟的绿豆糕配着以上好的江南茶叶冲泡得当的茶水,被他一扫而空。他若有若无的喟叹了一声,似是在叹这美食好吃,靓茶好饮。

  他招来一个监察,命令道:“将所有废卷呈上来。”

  谢蕴道受二皇子李世之命,手中已有一份拟好的人选,虽只有几十人,但要将他们准确的从万份考卷中精确的筛选出来,难度属实大。太子李经批出几个名额,对于谢蕴道来说,就少一分万全之把握。谢蕴道拿不住李经究竟意欲何为,按他的揣摩,这李经一是想给自己立威,从这一千人的通过名单中留下几个自己的手笔,敲打他;二则是想以此为由头,与儒生中博个好名声。无论是哪个,他身为二皇子阵营中人,都需阻拦。

  于是谢蕴道假意正色,大声说道:“太子殿下,万万不可,这废卷皆废,乃是先帝晋熹宗在世时亲自立下的规则。常言道,无规则,不成方圆啊。”

  李经冷冷一笑。“谢尚书跟本宫说话,到是不客气的很。本宫问你,‘制举’是先帝在世时所立否?”

  身为吏部尚书,谢蕴道自然明白——不是。制举乃晋太宗亲设。

  对着一个傀儡太子,他心中自是看不起,他所倚仗的二皇子,才是未来真正的新帝。思及此,谢蕴道挺直身体,未做回复。

  “添茶。”李经面无表情的说道,那股天子气势浑然天成,萦绕着他,竟毫不似他平日那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他身后的力士被他的威仪所震撼,顿时只觉得背脊发毛,两股战战,心下思量,这位年轻的太子并不像他表面所表现的那般儒雅随和。

  那监察哪见过这阵仗,手足无措中,他竟是由弯着腰改为了直接双膝下跪!

  这力士赶紧跪坐,熟门熟手地添了茶,明亮中透着点肉眼可见的翠绿,清澈的水流注入茶杯。

  李经拿起茶杯,在嘴边轻吹几口气,茶水滚烫,冒着白烟。忽然间,他直接将那茶水悉数泼向谢蕴道,猛的一下起身,两步迈至谢蕴道书案之前,俯视着他。

  弘文贡院正殿内众人顿时是大气不敢出一声,有胆子较小的批考官额头已经汗意涔涔。

  作者有话要说:

  *力士:太监。

  *为什么申时就要交卷,因为晚了会赶不上出城hhh。

  常弘:一章没出场,我什么时候可以欺负她?

  成之:你每天都在欺负我!

  执子:哪一种欺负?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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