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虽然宁荣街上走动的人不多, 可是还是有人看到宁国府的家主贾珍, 怒气冲冲地出了荣国府的大门,连马也不骑、车也不坐, 就那么自己一路快步回了宁国府, 就象是荣国府有什么令他厌恶的东西,让他巴不得早早离开。

  不一会儿,又见贾珍带了几个小厮,一起打马从宁国府里疾疾驰出, 不大的功夫人影都不见了。

  宁荣街上的人看不到贾珍的身影, 可是兵部的人倒是见着了。他本是个三等将军,说是归兵部提调也正常。只是他也没多在兵部停留,只是将一封请上边疆为国效力的折子, 交到了一个职方司的主事手里, 就又匆匆离开了兵部。

  反正大家都觉得, 贾珍那一天把他这几十年该做的事儿都给做全了:他上午出了荣国府去兵部, 从兵部出来回宁国府,也就到了中饭的时候。谁知道下午刚要上衙的时候, 他就又带了些从人, 出现在了户部的衙门前。

  据那消息灵通的人说起, 贾珍自己直接求见了户部尚书,还带了几车的东西给户部尚书大人。这就让人费思量了——贾珍去兵部,是因为他是三等将军, 还算有情可原。可是他去户部做什么?还明目张胆地带了几车的东西去户部?那户部的尚书还就把那些东西都收下了?就不怕御史参他们不成?!

  没想明白的人们, 在参加了第二日的大朝会时, 都明白了。敢情贾珍那小子,去户部不是为了要与户部尚书拉近关系,而是还他们家祖上借的欠银!

  什么人?谁给他的胆子,敢在一朝文臣武将还不时地伸手向户部借银子的时候,就敢还银子?!这可让那些欠银子、尤其是欠着银子还不得当今或是太上皇待见的朝臣们怎么站得住?!

  若不是现在还是朝会期间,以三等将军闲职忝陪末座的贾珍,都能让上朝的大臣们一人一口吐沫给淹死。可是现在当今还高高坐在龙椅上,正笑眯眯地听着户部尚书把贾珍夸成了一朵花。

  可是贾珍知道,当今的心里,一定不如表面上这么乐呵不说,可能还想着自己昨日去户部还银,是不是义忠郡王生出的骄兵之计!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成败也在此一举。贾珍静静等着户部尚书把自己夸完之后,当今的反应。户部尚书奏完,没有一个朝臣出面附合他对贾珍的夸奖,可是也没有人交头接耳地议论。整个金銮殿内诡异地安静。

  一会才听到当今问道:“贾珍今日可来了?”

  贾珍远远听到人叫自己的名字,从武将的队尾走出来,又向前两步,度着已经快到大殿当间了,才跪伏于地:“臣三等将军贾珍,叩见陛下。”

  当今面上已经不辩喜怒了,向下问道:“户部张尚书奏闻了你还祖上欠银一事,怎么竟然这么些年,昨日才想着归还”

  贾珍再向地顿首道:“回圣上,臣自袭爵以来,外无效国之力,内无治家之能。以至府里奴才欺主,将臣的家财偷盗一空。直到前些日子臣的儿媳去世,发丧之时才发现府里一无长物。臣无法,只好将府里的奴才家中搜捡一遍,这才发现了先祖还有欠银之事。”

  “臣即治家无能,可是不能再于国有愧。所以臣出城与老父商量之后,臣父教导臣定要归还了国库的欠银,庶不负先祖拳拳之心。加之臣心中在愧,自请圣人恩准,许臣去边疆效力。”

  最后一句话,如热锅里撒下一把细盐,让大殿内出现了嗡嗡的私语之声。当今看向贾珍的目光也深遂了起来,声调倒还平静:“嗯,你有心了。只是你可想好没有,要到哪处边疆效力,想要个什么品级?”

  贾珍头也不抬,还是低着身向地上一叩:“回圣人的话,臣家世受皇恩,不管圣人让臣去哪处军中效力,都是给了臣改过之机,也让臣能成一个于国有用之人。至于品级之说,臣不敢想,哪怕让臣从一普通兵士做起,臣也无怨。”

  从还欠银那一刻起,贾珍就在赌当今这个穷皇帝,不会不与他这个第一个还欠银的臣子说上两句话。更是赌当今不能当着一众朝臣之面,驳了自己一心想为国效命之语。

  虽然这与求人请太上皇给当今施压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他却让当今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还让当今有了一个向欠银的朝臣们收欠银的借口。

  如此一来,他去边疆之事,也就十拿九稳了。就算是当今防备于他,可是他相信,哪怕是让他真的从一名兵士做起,凭着自己的巨力术,也有出头之日。

  想得再坏一点,就算是他没有什么出头之日,可是却能成功地躲过义忠郡王再次逼位之事——原著里那冯紫英所说铁网山之事,按时间算算,不久就要发生了——现在他又表现得与荣国府决裂,那贾蓉之命也就算保住了。加上贾蔷,他的一半任务就算是完成。

  大将军,贾珍在心里再次鄙视了一下原主的不切实际,只想着自己能上沙场,成不成大将军只能看造化了。

  当今坐在龙椅之上,想了一会儿才向兵部尚书问道:“兵部,那贾珍自请去边疆效力,可有折子没有?”

  贾珍不过是个闲散将军,平日里与兵部之人也没有什么交往,所以他那折子,还留在昨日里收他折子的那个主事手中,连上官还没递呢,兵部尚书 哪儿能看得见?

  圣人问话不能不答,兵部尚书只好出列道:“回圣人,贾珍的折子,还没有交到臣的手上。”

  当今也知各部办事拖沓之风,并不追究兵部之责,只问:“那依你之见,这贾珍要去边疆效力之事,可行不可行?”

  这可行不可行,还不是看圣人您老人家一句话吗?兵部尚书心下暗恨贾珍生事,又恨他悄不声地还上了欠银——现在六部尚书,除了吏部与户部外,还多是太上皇得用之人,就没有一个自己没从户部借过国库银子的。

  只是刚才当今听户部尚书上奏之时,语气还是轻快的,声音也是愉悦的,这些已经随着当今办了两三年事儿的大臣们,自然听得出来。

  要说这些大臣是太上皇得用之人不假,可是当今毕竟已经坐上了龙椅,这皇权的威严还是在的。何况若是当今与太上皇政见不合,这些人可以使些小手段,让政令按着太上皇的意见行事。

  可恨这贾珍竟然悄不声地就还了欠银,那户部尚书又是当今的人,怕是现在太上皇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让他们这些人上哪儿去猜太上皇到底愿意不愿意收回国库银子?

  当今见兵部尚书久久不答,不由得哼了一声:“嗯?”

  兵部尚书再无他法,只好上奏道:“回圣上,这贾珍身上有三等将军爵位,例不能随意出京。”总得让太上皇知道了信儿才好决断不是。能拖就拖吧。

  这样的事儿就算是经得再多,对一个已经坐上龙椅两三年的皇帝来说,也是一次都不想多忍的。他向着兵部尚书道:“例不许随意出京,难道有了朕的旨意,他还是随意出京不成?”

  这个当然不是,兵部尚书连忙自己跪下来向当今请罪。当今只问:“那你且说一说,让这贾珍去什么地方合适,该给他一个什么品级?”

  兵部尚书心里暗暗叫苦,可也不敢再说出推托的话。只好再次奏道:“西北一向不稳。即是贾珍有心为国效力,自是该去最需要用人的地方才是。至于品级嘛,这贾珍并未带过兵,也没听说他懂兵事。臣想着他还得再历练一下才好。所以虽然他有三等将军的品级,倒是不能冒然实封。不如到西北之时,先从千总做起,圣人看可使得?”

  狠,这位兵部尚书大人,不愧是能做到一部尚书之人。朝臣们心里默默地为兵部尚书大人竖起了大拇指。

  西北是个什么地方?

  虽然说这两年边境还算平静,可也只是没有大战而已,小的战斗还是存在的。去了那里,能不能得个全尸都是未知。何况贾珍本身是三等将军,那也是正三品。可是千总呢?不过是从五品罢了,一下子就降了五级!

  就算千总是实职,比起三等将军这样的闲职来说有实权了一些。可是别忘了,这可是在西北的千总,不是在京中或是内地的驻军!

  就是当今听了也是心上一动,他倒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若是贾珍去了西北,那西北的主将也是他自己的人,盯住贾珍没有问题。把贾珍派到西北最苦最难的地方守边,更不是问题!到时这个贾珍能不能活着回来,就不是当今需要考虑的问题了——不能活着回来更好!

  想罢当今问道:“贾珍,你可愿意去西北做个千总?”

  愿意,那有什么不愿意的?自己原本还想着是不是得从兵士做起呢,现在直接就是千总,就算是有空额,可也不能少于八成吧?有人就好办,有人就可以当自己是个大将军。

  贾珍又是一伏身,向上道:“只要圣人说臣去哪儿合适,臣就去哪儿。”

  朝臣们听到贾珍如此不推不避,都有些兴灾乐祸:让你还欠银,还以为是向当今示好呢,是不是还想着让当今赏你?现在怎么样,这是要让你去送死呀!

  当今也知贾珍是宁国公之后,而四王八公这些太上皇的老臣,一向得他老人家优容。为怕太上皇听说后提出异议,直接拍板道:“即如此,那兵部就给贾珍发了勘合文书,命他军前效力。不过你家里也得收拾一下,就一个月后启程吧。”

  贾珍自是叩谢了皇恩,听到当今再无别话,才自己躬着身退到武将的队尾,继续听着那些与他没有什么关系的朝政。接下来的一个月,要让贾蓉离开京中,自己也得打包好行李,还有就是让贾蔷能把庄子与铺子都巡视一回,好让尤氏与惜春在宁国府的生活不受影响。

  可是贾珍还了户部的欠银,又怎么会不对尤氏她们的生活起到影响?别人不说,贾赦下了朝之后,就直接来问贾母:“珍儿昨天去把他们府里欠国库的银子还了,老太太,咱们府里不是也欠着国库的银子呢?那咱们是不是也该还上?”

  还个屁!贾母没想到,昨天贾珍在她这屋里说的话,竟然还真的敢做!他就不怕让那些同样欠着国库银子的人一起出手弄死?!

  “那圣人是个什么意思?可封赏了他?”贾母好半天才平复了心里对贾珍的怨恨,问贾赦道。

  贾赦摇头道:“也没有什么封赏。只是珍儿自请去军中为国效力,圣人已经准了。不过去得是西北边军,怕是要吃苦头了。”

  “他这是要把咱们府里放到火上烤,咱们府里才是要吃大苦头!”贾母这个人老成精的人,看得却比贾赦还明白些:“他还了欠银,自己一拍屁股去了西北,可是外人看着我们两府是一体的。找不到他,还找不到你们兄弟两个?!”

  这个问题,贾赦还真没想到,他只能问一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贾珍已经把银子交到了户部,还能要回来不成?可是自己家里,是一定不能受了宁国府里连累的。贾母咬了咬呀:“那只能告诉大家,我们与宁国府,早已经不是宁荣一体的时候了。”

  贾赦觉得这个操作起来还是有难度的:“可是两府一向亲近,再说那蓉儿媳妇死了之后,琏儿媳妇还给人家管家,怎么说两府里不亲近,也没有人相信吧?”

  贾母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看看一脸委顿之气的贾赦,再叹一口气:“现在元春在宫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可是义忠郡王那条线,咱们算是得罪得狠了。那个贾珍,现在看是要与义忠郡王一条道跑到黑的人。”

  “实在不行,只能咱们两府里分了宗,才能让人真的不再把两府放在一起议论。”贾母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贾赦却觉得不能接受:“分宗?这宗从来都是合得多,分得少,怎么就扯到了分宗上头?”

  贾母恨铁不成钢地对贾赦嚷道:“不分宗,难道咱们要与那宁国府一起死不成?他一走去了西北,蓉儿又是没功名只知道玩乐的。别人还不把那报复都用到你们兄弟头上?别忘了,政儿可还在工部当着差呢!”

  听贾母此时还是担心贾政更多些,贾赦只深深看了她一眼,面上倒还算平静,只向贾母行了个礼道:“即是如此,那等老二下衙了之后,老太太和他商量就是。”说着就要自己走开。

  贾母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伤人,叫住贾赦,很是安抚了他几句,又让人开了自己的私库,取了几样东西赏了贾赦,才算把人留下,一起等着贾政下衙回来,商量两府分宗之事。

  贾珍没想到贾母竟然还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惊喜——当时他想着还欠银,还真是只想着让宁国府的麻烦能少一些就尽量少一些,并没有贾母所想那样,报着坑荣国府一回的目的。

  不过即是送上门来的好事,也没有往出推的道理。贾珍面上显出不愿,对着上门来找他的贾赦兄弟报怨荣国府的不义,遇到事儿就把自己这个族长给推得远远的。

  “即是如此,二老爷又一向得了族人的推崇,那不如我这个族长也让给二老爷做得好。”贾珍再次往贾赦与贾政兄弟之间扔下一颗嫌隙的种子。

  果不其然,这二位倒是没有什么做贾家族长太累之类的想法,而是都对族长之任起了心思。最后还是贾母拍板,说是贾政到底还得办差,不好再多担事儿,将族长之名放以了贾赦的身上。

  听到结果的贾珍,心里再次把贾母鄙视到了新高度:平衡,到现在那个老太太还讲着什么平衡,以为让贾赦袭了爵,那就得让贾政一房当家,算是两不亏欠。现在贾赦已经时时有抱怨贾母偏心之意了,她又把个族长当成安慰奖发给贾赦以做安抚。

  可是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两方都更不满意!

  不过贾珍却懒得替贾母操几年后的心,他即是与荣国府分宗,又把族长之位让了出去,与荣国府里面对族产交割了一下,算清楚这些年自己家里给原来族中所添的祭田,等着贾蓉回金陵时划出来也就是了。

  贾珍带着贾蓉贾蔷另立了宗,重请了神主,再修了宗祠。也就到了贾蓉该启程回金陵的时候。此时贾敬已经让贾珍请了回来,用得是两府里分宗,请贾敬回府主持大局的名头。

  看着自己的孙子,带着几个小厮长随就上了路,贾敬眼里都是泪。这个孙子他见得次数不多,可是那也是他的血脉。现在就这样让人走了,贾敬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仓惶出逃的味道。

  “珍儿,你此去可要小心些。”贾敬看着收拾行李的贾珍,不放心地唠叨了一句。这几日他时时叮着自己一扔就是几十年的儿子,好象是要把原来没看到的都补回来一样。

  贾珍对贾敬不时的唠叨,已经有了免疫能力,他笑劝道:“老爷放心吧,我自己能照顾得了自己。再说不是还有焦大他们训出的人跟着,逃出一条命来总是容易的。”

  贾敬对此却不乐观:“那可是西北呀。哪年那北戎人不得打几次谷草。再说那兵部直接将你的品级降了这么多,可见就是你去了西北,还不知道把你给分到个什么地方去呢。”

  这样的担心,贾珍自己也不是没有。不过他却不能在贾敬面前表现出来,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地道:“越是这样的地方,越是容易建功立业。到时等儿子立了功,他们谁还能压得住我?”

  看他有这样的志气,再多的担心,贾敬也不好多说,只好让他放心家里,自己现在也不想着再出城修道了,会在府里守着,也能给贾珍与贾蓉打听些京中的消息。

  对这样的结果,贾珍觉得很满意。有一个男丁,还是一个经历过官场的人留在府里,的确比贾蔷那个毛头小子强多了。别看这个经过官场的人有点怂,可是人还是比贾蔷认识得多,也比贾蔷认识的人层次高得多。

  “外头的事情,老爷该让蔷儿去做的,就让他做去。这府里将来总是得他们支撑着,咱们总不能一直挡在他们的前头。”

  这一点贾敬也明白,应下了贾珍的话。不过还有一件事,是贾珍要对贾敬说明白的:“当日里接妹妹回来的时候,我与她说过,当日母亲去前,说过把母亲的嫁妆都给妹妹做嫁妆。还有就是老爷也一直关心着妹妹。她现在还小些,有些事儿老爷还是别与她太计较。”

  此时说出这样的话,也是因为贾敬自回家以后,对惜春还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这可就与自己同惜春说得不一样。现在家里忙乱着,惜春可能还感受不到,可是等着自己一走,怕是生性敏感的惜春,应该渐渐感受到了。

  若是那丫头感受到了,万一想着再去荣国府求助,荣国府自是巴不得有个抹黑自己的由头,还不知道把自己一家子给传成什么样子。那贾珍前头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贾敬听说贾珍直接将自己亡妻的嫁妆都要给了惜春,也是一惊:“胡闹,她自有嫁妆,公中也有份例。何用将你母亲的全幅嫁妆都给了她。”

  贾珍只好劝道:“妹妹总是女孩子,将来去夫家,手里嫁妆丰厚一些,才能更有底气。再说老爷想一想,将来妹妹嫁得好,还能不顾自己的侄子不成。”

  贾敬也就自以为贾珍的打算,道:“她还小着呢,怕是还得几年才能提亲事。”

  贾珍也点头:“这也没什么,等着再过个三五年,怕是京里的形势也明朗起来。到那时再给妹妹相看也好。省得不知道找的人家是个什么样子,那样的话妹妹还不如不嫁。”

  贾敬此时觉得贾珍说得在理,也不再多说。

  一个月的时间,总有过去的时候。这一天还是到了贾珍该离家的时候。去西北并没有水路,只能是骑马过去。别了家人,再向贾敬磕了头,也让贾蔷不必搞什么十里送别那一套,自己带了小厮,还有从焦大他们那里挑出来的十个亲卫,打马一起出了城门。

  回道看向身后的城墙,贾珍心里觉得,自己大概是不必再回来了。

第2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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