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顺其自然
乔铱因为明天预约了医生，所以就早些上床休息，在她刚准备爬上床的时候，就听见来电铃声响起，疑惑地接通。
“喂，路子诚。”
“乔铱，不好意思，现在休息了吗？”
“还没，有什么事吗？”
“就是……你能不能下来一会儿，我有话想对你说，在你宿舍楼下，就两分钟。”
“哦，那你等等。”
“好，不用着急，慢慢下来都可以。”
挂掉电话，虽然不知道路子诚想对她说什么，却还是很快换了衣服下楼去。
走出宿舍大门，乔铱一眼就看见那个站在花坛边的人。
“路子诚。”
“乔铱，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过来找你。”
“没关系，是有什么急事吗？”
闻言，路子诚面庞突然闪过一丝赧然，“其实对我来说挺急的，今天白天只顾我自己在那儿讲，却忘了确认一件重要的事，就是……乔铱，你会不会讨厌我？”
听见这个问题，乔铱直接愣在当场，大晚上大老远地跑来就是想问这样一个问题吗？而且……
“为什么这么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有没有觉得我这人很烦，很不想见到我，每次和我相处只是出于礼貌和客气？”
乔铱大概能明白路子诚的想法了，其实对于这个问题，她完全可以回答是，这样对方就会因为受打击而放弃，也不必在她身上继续浪费时间。
“如果我回答是呢？”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安静，路子诚眼中的失落和受伤一闪而过，而后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这样啊，我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了，不问的话还能自欺欺人……可是，还想再为自己争取看看怎么办？你会不会更讨厌我？”
乔铱在心里深深叹一口气，走上前去双手捧住高她半个头的男生的脸，“路子诚，刚刚只是假设性地反问，现在你听好真正的答案。我的态度白天已经讲清楚了，在基本的尊严和体面达成之前，暂时不会考虑恋爱的事，而这个期限，很有可能是两三年，或者大学毕业后。说实话，我并不讨厌你，就像你担心的那个问题，我之前其实也担心过，或许你只是出于客气勉强对我好，还好得过了头……”
路子诚立马反驳，“不，一点都不勉强。”
“好了，听我说。”
“嗯。”
“那只是以前的想法，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意，至于以后，路子诚，我们顺其自然吧，将来的事，谁也没办法预料，就像一场赌博，很可能之前所有的下注都打了水漂，所以，还请慎重。”
“我明白，你这是在为我考虑。”他的心情瞬间明朗，眉开眼笑地握住捧着自己脸的手往后，然后就将乔铱给抱了一个满怀。
“诶，我还没答应呢，你这是耍流氓！”
“就抱一会儿，我现在的心情真的是……都找不到词可以形容，反正很高兴，实在控制不住，抱歉。”
“就一会会儿。”
“嗯。”
一会会儿之后，路子诚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乔铱，明天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去哪儿逛逛？”
“明天不行，我有其他的事。”
“哦，这样，那晚餐时间呢？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餐，我知道有一家川菜店还不错。”
“路子诚，不好意思，明天真的不行。”心理咨询后她实在不想见任何人。
“那好吧，等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约，你有什么需要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嗯，你不是正在准备程序设计大赛吗？得认真点啊。”
“比赛不用担心。”
“你这是赛前膨胀，比赛大忌。”
“哈哈，知道了，听你的，一定保持谦虚谨慎、踏实认真的态度。”
“呵呵，回去吧，路上小心，晚安。”
“晚安。”
坐在回去的车上，路子诚嘴边的笑容一直都没有消下去，回想起他们相识的这个过程，其实也没有多长时间，但就是到了现在这样已经放入心里的地步。尽管这些年一直浸在数理与逻辑围绕的环境下，在此刻也不得不感叹，似乎真的会有冥冥之中注定的安排。
他对乔铱的这份感情，是随着一次又一次的相遇而逐渐深刻起来的，心里有一股奇怪的冲动，就像他们天生契合，所以不自觉地就想靠近。
路子诚闲适地转着手机。
既然已经出现了这样一个会牵动他心的人，那就不要指望他会轻易放手了。
乔铱来到已经变得熟悉的地方，手中捧着咖啡牛奶，还是那股让人回味的清甜，嘴角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浅笑。
“看起来心情不错。”
“……嗯……还可以。”
“最近应该是有什么好事吧？关于人的？”
“……最近兼职顺利，人际关系和谐，也没有什么糟心的麻烦事出现，的确是好事。”
“呵呵。”医生轻轻笑了笑，又随便聊了几句，便接入今天的正题。
或许是昨天的好心情延续，乔铱在一开始讲述故事的时候都还算心境平和。
“方叔叔去世后，妹妹，也就是方佳佳，我们成了一家人，母亲一个人经营一家餐饮小店维持家中各项开支，很是辛苦，再加上条件有限，于是，所有的关爱都给了妹妹。那时候我虽然懂点事，但毕竟还是太小，只知道方叔叔的去世与我有关，所以，不管妹妹怎么打我，骂我，怎么跟我置气，都不会还手，都只能受着；母亲对妹妹好，她无暇分一丝一毫的关爱和注意力在我身上，我只需要听话，配合着懂事和迁就。我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比如母亲辛苦，需要体谅；妹妹还小，失去了爱她的父亲；这个家我是长女……有很多理由支撑我要坚强，要谅解，要包容，我想自己也算是做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的时候心里还是会空落落的。”
医生没有打扰，静静地听乔铱继续讲下去。
“有一次我们那儿来了一拨表演的人，大家看了他们的演示，确实新奇，连很多大人都被吸引了，只是门票并不便宜，为了省钱，还有妹妹一个人不安全，母亲只好陪同，我留在家中学习。”
“谁都没有想到那晚会突然发生地震，就是我抬头望头顶的钨丝灯摇晃几下的时间，房屋就塌了。我们家的房屋是泥墙，塌下来全是灰尘泥土，我埋在里面脑袋晕乎乎的，还塞了满嘴的灰，鼻子里也是，勉强能呼吸，尝试着动动手，但是被压着了，身上也没有力气。很快狭小空间里的氧气就被消耗得所剩无几，大脑还剩下最后一丝清明，就这么清楚地体验着一步一步耗光氧气，一点一点窒息那个走向死亡的过程，直到最后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而且身上的皮外伤好了之后，没多久我就又活蹦乱跳的了。”乔铱说这话还隐隐带着些骄傲。
“原本身体素质强是好事，后来却传得越来越玄乎，说我是个不祥之人，就跟演电视剧似的，说我不吉利。小地方就是这样，闲话传得特别快，然后就不断有人给我母亲想办法，说哪里哪里有位大师特别灵，让母亲带我去看看，可别染上什么脏东西，到时候出事。呵呵，都已经进入现代文明多少年了，大家还这么迷信，受不住那么多人的压力，母亲后来还真带我去见了一位大师。”
“那位大师还算有良心，没说我克谁谁谁，没随便给我安一个天煞孤星的罪名，原本对算命这事儿挺排斥的，既然大师都如此实事求是，所以我就决定对他刮目相看，呵呵，这个想法还有点小孩子的鬼精灵。”
“后来我大概知道关于自己的流言是怎么来的了，就是那位三十多还未出嫁的阿姨，外表和人品都不咋样，一心就想找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对象。原本她对方叔叔有意思，但是方叔叔看上了我母亲，她就对我母亲怀恨在心，到处编排母亲的坏话，说得特别难听，我一个小孩子听了都恨得牙痒痒那种。于是我就当面跟她吵架，周围有很多人，让她很是下不来台，所以怀恨在心。”
“知道谣言是从她那里传出来的，原本我还想去找她算账，但母亲阻止了我，说都在一个地方生活，没必要撕破得太难看，就这样不了了之。”
“但后来，大家都还是避着我，很多长辈也都让他们的孩子离我远一点，所以我在学校并不怎么受欢迎，妹妹倒是挺招人喜欢的，就这样直到我考上大学，终于离开那座小县城，来到嘉临。”
“到了大学之后怎么样？是不是自由多了？”医生自然地引导。
“嗯，是挺自由的，学习之余就去做兼职，虽然辛苦，但挣了钱可以做自己的生活费，偶尔给自己买一件漂亮的衣服，买一个喜欢的小玩意儿，回家还能给母亲和妹妹带点礼物，这感觉很好。”
“只不过刚进大学时，大家都好有礼貌，身边的人体贴又温柔，医生您应该能理解，我一个多年不受欢迎的人，突然遇到这么多关心我，对我特别耐心的朋友，很容易就当真了，就眼巴巴地往上凑，结果自然是吃一堑长一智，懂得了什么叫做客套。”
“之前讲的那位路子诚呢？听你的描述，他是一个会让你觉得安心的人，而且也知道你的状况，知道后有疏远你吗？”
“这倒没有，而且还一点都不介意。”
“那你介意让他来接你吗？”
“啊？”
“乔铱，你过去的经历我已经大致了解，会出现窒息的幻觉的确与那场地震有关，但还有其他的因素郁结在心加重了病情，看似不起眼的小事累积起来也会造成蚂蚁决堤的后果。因此，下周我打算对你进行深度治疗，我们回到让你觉得不适的场景，如果疗效好，很快就能痊愈，但同时，下周也会特别辛苦，我们这里周末人比较多，不太忙得过来，所以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你，接你回去。”
“医生，没事的，我自己可以。”
“乔铱，除了路子诚，你还有其他能来的亲朋好友吗？”
这个问题可难为她了，乔铱摇摇头。
“那路子诚是那种不能麻烦，或者你怕他知道自己在做心理治疗后就跟你保持距离的人吗？”
乔铱停了一会儿，又摇摇头。
“那就可以了，我以主治医师的身份要求你，下周带个人过来。”
“我……尽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