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姬随军

  康氏家兵受降了以后老实多了,一帮子人争先恐后地请求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结果就是知情的人把这场不太周密的谋划从里之外交代了个清清楚楚,骨头渣子也没剩下。

  介泽该料到的已经料到了,听着棒槌们磕磕绊绊半天也没听出啥新花样来。一边听着,介泽百无聊赖地拿起后恒的佩剑细致地看,或许是这剑刚刚斩了城主的狗爪,威慑力尚未减去,家兵们本就不太流利的话语再次磕磕绊绊起来。

  介泽指尖擦过佩剑上的忍冬花纹,头也没抬:“把舌头捋直了说话。”,剑是仿秦制的,剑身冷冽森严,介泽忽然被烫了似的收回手指。

  这把剑型制这般古早,早应该绝迹了,只有从秦朝留存到今日的丑阁才会有这种剑,再一想,众多兵器中这把不常用的剑却蒙受殊荣地被后恒收藏起来,很可能……

  介泽牵起嘴角,走神想起了明城的时光,意气风发的少年舞剑时被自己使坏地打搅,少年说:“大人,我对你拿不起剑来。”还有,少年后恒丢掉剑抱着自己说:“大人,我不缺爱,缺你。”

  那时候听起来像是少年郎的傻话,如今细细回味……后恒打光棍这么多年,好像还真应了这句话。

  真要是这样,那姬亦来还有个屁用!

  介泽脸色一下子冷了,“噌”一声合剑入鞘。一团家兵早已经交代完了,看到介泽走神幸福地笑着就没敢打搅,可介泽忽然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心情变得不甚好。

  他握着腰间佩剑站起来直截了当地问:“有知晓暗号的人吗?随我来一个。”

  是时候引姬亦入城了,事已至此,介泽已经骑虎难下,只能赌一把,拿罕见的女将军试一试,哪怕赌上自己。

  介泽身后跟着的家兵一脸懵地看着介泽腰杆挺直走得越来越气节凛然???

  康城主事先与姬亦约定好了暗号,若是牵制住了后家军,便在城头亮一杆旗帜,若是情况不对,便叫人摇旗。

  佯装退兵的姬亦等了许久,派出去观察的小兵来来回回报了好几回,城墙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时间越久越容易生变,姬亦耐心等着,心里的防范渐渐加重。

  “首领,立旗了!”

  姬亦勒紧马缰一声令下:“入城!”,蛮人铁骑飞踏,铁甲红衣的女将军带着狂野军队冲向康城。

  势如破竹。

  忽至康城近处,姬亦莫名地扯住缰绳,白色烈马扬蹄长嘶,气破长空。

  首领停下来,身后浩浩荡荡的军队随之不动。姬亦一双狭长的凤眸警觉地盯着城楼,手里的缰绳被攥得很紧,静默片刻,姬亦身边的亲兵问道:“首领,有什么不对吗?”

  姬亦一介女流却能身居首领之位,在万千孔武有力的蛮子中,单靠武力和血脉是不可能的。这女子心术精明玩得一手好谋略,权术势被她权衡指掌间,手下人当然甘愿信服。

  “当心有诈,告诉弟兄们,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姬亦手执银面带柄长刀直指城门,嘹亮地下令:“杀!”

  承德早已经在城里布下了局,一旦入城便可将姬亦围困,万一不得手,还有姬容为质。城外几里地,还有那个叫做马水的小将带兵候着,一旦姬容不中用,还有后家兵守着。

  总之,不愁。介泽叫人搬来一张躺椅,舒舒服服地在城楼屋檐下吹着凉风,该打仗的人都已经在城里布好了,城楼上分外安静,介泽听着远处的浩浩荡荡的厮杀呐喊声,嫌吵地眯了眯眼。

  白色轻甲被他拆下丢在了一边,一则因为上面沾了难闻的血腥味,二则这本就是穿给后恒看的,介泽自信没人能伤到自己。

  终于,介泽被吵得不能做无事人了,他懒散地站起来,揉了揉耳廓:“是时候下去看好戏了。”

  姬亦入城便知情况有变,只是此时铁骑拥入城中已有半数,撤兵……有些迟了。

  街巷里忽然闪现了整肃的军队,两侧屋顶上还有据高势而埋伏的强弩手,精骑簇拥下有一个人悠闲地骑马出来,“呦,你终于来了,害我等了好久。”

  姬亦也不惧,红唇一挑,嗤笑一句:“狂妄之徒。”

  本点出本质的承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厚着脸皮回道:“劳姑娘费心观察了,在下感激不尽。”为了显示自己的狂妄,承德还配上了一串挑衅的笑声。

  两人寒暄间,姬亦不忘留心四下观察,找寻脱身之计。

  承德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吸引回她的注意力:“姑娘,看啥呢,跑不了了,我看你白马不错,暂时就不伤你的神骏,是不是很感激呢?”

  姬亦身边的亲兵上前耳语:“首领,城主地方小,强弩手也有施展不开的地方,等会儿兄弟们做掩护,你先撤,退出五十里地外南巢那边有人接应我们。”

  姬亦偏头听着没作声,手里却握紧了长刀。

  承德感觉受了冷落,不满道:“说什么悄悄话呢,给我也听听。”

  姬亦和手下多年了早已经配合默契,姬亦霎时回头,锐利的目光一扫,身旁的蛮人从她两翼冲出与后家精兵混杀成一片。

  做好撤退准备的姬亦佯装与承德过招,紧紧围着他周旋,借以混淆强弩手的目标。

  其实姬亦本就不是强弩手的目标,只因为介泽说了要留姐弟俩的活口。

  英姿飒爽的女将长刀寒光冷冽,对着承德当头就是一劈,没有一丝女性的心慈手软,不愧是一方首领,使着十斤以上的长刀,招招毒辣令承德咂舌。

  眼看自己的兵成功拖住了后家军,姬亦没空陪承德过招了,她抄刀横扫过去打算把承德腰斩,电光火石间承德仰面贴马堪堪躲过,趁着承德闪躲,姬亦揽缰调转马一夹马腹朝城门冲出去。

  城门口自然还有人守着,但好事如承德,他难得遇到“美人白马”两全的情况,恨不得拿命与姬亦多过两招。

  于是,承德嘴角勾笑策马追了上去,姬亦听着身后马蹄声,片刻没停,头也没回,约莫着近些了,她忽然回身以己为轴抡刀横劈过去。多次假想,承德终于有幸领教了一回女将的拿手招,好在有备无患,承德也算费力躲过。

  承德躲过后玩闹似的长剑一挑,本欲挑开美人的发结看一场青丝落瀑,这花哨的招数让姬亦再次抽身逃脱了。这次,承德没有继续追,他勒马落地拿剑尖挑起了一条细碎金属流苏的额饰,在手心里握了握,额饰还留存着主人的温度,对着承德发出了一阵艰涩的寒光。

  城门口守着的人,是介泽。介泽与姬容闲聊了几句,就把他带到城门口等候,那姬容在介泽身边安分守己,像是收起了利爪的野兽。

  姬亦御马而来,铁甲红衣,一方首领的气质糊了介泽一脸。

  介泽正面与姬亦相逢,凭借过人的目力看清了这个受过后恒夸赞的女人——貌胜山河盛景,气若涛浪吞石,身似亭亭翠竹。

  人间绝色,配得上后恒。

  姬亦能够轻易脱身,自然也猜到了城门口有人守着。只是,姬亦看到自己的亲弟弟被人绑着却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介泽身边的小兵耳语道:“昭军师,要拦吗?”

  介泽忽然改了注意:“放她走,另外给马水那边发信号,给我留活口,尽量不要伤了她。”

  战马顽奔,城门大开,姬亦路过时与姬容匆匆对视一眼,立刻擦身而过,不做任何留恋。

  介泽也不是拦不住姬亦,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无论将来后恒是否接纳她,要拦也不能是自己亲自拦。

  姬亦一路无阻直接退到了康城外五十里处,可惜五十里处等待她的不是什么南巢兵马。答应接应她的南巢人窥探到形势不妙,哪里还愿意去捞一个小方国的首领?更不用说去带兵攻回康城了。

  这日,南巢唯一的女将姬亦被擒,康城真正收复。

  虽然此次出兵后恒允许了承德便宜用事,但凭空多出来个介泽,硬是从承德手下保住了姬亦姐弟俩,也不知道是给谁的“便宜行事”。好在承德与介泽关系不错,又看在介泽“关系户”的面子上没把他的喧宾夺主放在心上。

  姬亦姐弟俩被介泽亲自护送回了金济关,早有人把事情详细告知了后恒。无心留姬亦性命的后恒看在介泽开口的份上勉强没让人把这两人了结在路上。

  姬亦是个烈性子,被擒后不甘受辱一心要自刎保节,后恒也不拦着,在一边不咸不淡地看着,不发表任何看法。

  姬亦:“你们在北地不好好呆着,犯我领地,杀我族人,既然被擒,我无怨言,愿求一死……”

  介泽眼神示意后恒:人都带回来了,你倒是留下呀。

  后恒回了一个不感兴趣的眼神:人是你带回来的,能不能留下看你了。

  介泽:……我简直操碎了心。

  后恒没发话,其余人也不敢劝更不敢给姬亦一把剑,一时间营帐里静悄悄的。介泽轻咳一声站出来为姬亦说话:“将军,姬亦虽然是一位女将却不比男儿逊色,如此刚烈死节之士,杀了实在可惜,不如留下来为我军所用。”

  后恒:“好,留下。”

  介泽:……

  众将:……

  姬亦:……

  既然留了这么久不杀,其中的拉拢之意不言而喻,姬亦该闹腾闹腾该服软服软,最后被后恒随便塞了个职位打点了。只是意料之外的是,想要拉拢她的不是后家主帅,最后将她安定下来的也是介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忽然有点丧,自家狗子跟人跑了不理我了,各位小天使求支招。

别姬随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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