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亏一篑

  介泽一个人累死累活为满是光棍的后家将添了一个女将,作为牵线人,介泽义不容辞地前去安抚姬亦的情绪,委屈了慵懒的阁主大人硬是被逼出了舌灿生花之能。

  “姬姑娘,别看后恒将军不喜言辞,将军他也是惜才爱才之人,曾经还跟我提过你是如何驰骋疆场以一敌百的,可惜他只是在心里想想,有些话也不能当面说,姑娘体谅一下将军吧。”介泽疯狂为两人脸上贴金,倒是姬容有些听不下去了。

  “昭军师,你不帮我是本分,我虽然不知道昭军师为何引我入后家军,但无论如何,我最终入了后家军,就需真心实意为后家军办事。”姬容眼眸低垂,忽然间她掀起眼帘,睫如蝶翅惊觉起:“我也知道后恒将军本意并非如此,姬亦虽在虚职,也定当不负所托。”

  介泽强行为后恒洗白,大言不惭道:“后恒将军任人唯贤,当他打算重用一个人时,总是免不了磨砺那人一番,吃得苦中苦方能承担重则。姬姑娘你毕竟初来,总是要受些考验的。”

  姬亦苦涩地笑了笑,没再接应他。介泽是时候离开了,呆在如此美貌的女将帐中这么久,他怕后恒置气,这么多年过来了,自己养大的什么脾气自己还不清楚?

  不过,暗戳戳给后恒抹黑的介泽没有意识到,后恒的每一次置气还不都是以为他?简直是乌鸦笑煤黑。

  为人父母心的介泽匆匆告别姬亦,刚一掀帐走出去,就看到承德在帐子外踟蹰着,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看到介泽,承德鬼鬼祟祟地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袖中,干巴巴地朝介泽打了声招呼。

  这色鬼来了,介泽无奈地想:若他不来才不正常。但是,八成是不行了,这姬亦,我替后恒收了。

  抱着“随他去,谅他能掀起多大浪来”的心态,介泽满意地走了,没走多远,介泽听到承德对姬亦说了声:“我来还姑娘的额饰,实在是抱歉,那天……”

  介泽走远了,后面的话听得不太清,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承德好像还真有那么两下子,说不定能扑腾起什么浪花来。

  活了几百年的阁主大人婚嫁思维还停留在古早的年代,他天真地卖了自己并在无形中为别人牵了红线,心里好像还颇有成就感。

  介泽来到自己帐前正欲回去好好养一下老,没走两步又停在原地,“不对,不对。”思来想去还是要给后恒好好做一下思想工作。

  于是守着军师帐的二狗和三狗一脸懵地看着许久不回营的介泽又离开了。

  “二狗,昭朏军师心里绝对有事。”三狗守着帐,无所事事地同二狗讲起了八卦。

  二狗一愣:“你知道?快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三狗朝姬亦驻帐那边挤眉弄眼:“军中来了位女将军,是昭朏军师一路护送回来的,还有人说……”三狗忽然不说了,凑到二狗耳边低声耳语道:“昭朏军师这次去康城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两个嘴多的人一拍即合,趁帐内帐外没有旁人,便肆无忌惮地闲言碎语起来。

  介泽轻车熟路地来了将军帐,后恒正在写折子。

  毕竟心中有鬼,介泽底气不足地没有吭声,后恒拿笔毫沾墨:“康城旧友看得怎么样了?”

  介泽:“……”忘了这茬了。

  “安好,旧友让我代他向将军问安,祝愿将军早日平定南地。”后恒敢问,介泽就敢莫须有的答。

  “都这时候了,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后恒搁下笔,一副要找介泽好好算账的架势。

  介泽呼吸一滞,低声道:“将军鲜少夸人,那日听闻将军夸赞姬亦,昭朏便自作主张地以为将军想拉拢姬亦。”介泽偷偷瞟了一眼后恒,嗯,没生气。

  “这样啊,我没问你这个。”后恒一挑眉:“在康城,听说你私自拆去护甲丢一边不管了……“

  介泽忙认错:“下次再也不乱扔了。”

  后恒被他气着了,眉峰蹙起,拿出一副严苛的样子:“打起来刀剑无眼,你如何向我保证能全身而退不受伤?临行前,是谁和我保证要毫发无损地回来?我军中不缺武将,下次就别开这个口了。”

  介泽:“没有下次了。”

  “康城的事我已经给陛下拟了折子,再过几日我军便会启程继续南下。到时候,再过一个韩城,便真正入了南巢驻地。南巢人不比中原人好对付,男子粗犷豪放茹毛饮血,女子也不省心,成天尽搞一些巫蛊之术,他日收服南地的第一件事便是清理了这巫蛊术。”后恒说得不温不火,言辞却如凿凿寒冰。

  介泽被冻了个通透:丑阁盛产各种巫蛊术,天下邪门歪道奇门遁甲总之各种不合常规的东西都归丑阁管。当然,丑阁巫蛊术不会明目张胆地教人害人,丑阁弟子在学习秘法的时候都是“被”怀着“为国为民”的初衷去的。

  至于最后能不能办到,介泽没去管,不仅仅是因为阁主不负责任,实在是阁主都自顾不暇了。

  “自顾不暇”的阁主介泽没吭声,没接话,没理会,企图把自己置身事外。

  好在后恒适可而止没有继续牵出丑阁的事情来,做为阁主的介泽头一次感到憋屈:要是换个人,怎么敢这样和我说话?

  “途径韩城也不可掉以轻心,韩城主是个油盐不进恃强凌弱的主,往些年在后家军管不到的时候,韩氏经常出兵骚扰沿边小族,小族百姓被逼得过不下去时便会找韩城的麻烦,届时,韩城主再出兵退敌,又能邀一笔功。”

  后恒事无巨细地把这些年的事情讲给介泽听,仿佛这样能弥补介泽不在自己身边的几年。

  既然后恒这般用心,介泽便细致地听着。莫名地,介泽有种愧疚感,就好像自己将孩子赶出家门不闻不问这么多年,如今孩子长大了,还不计前嫌回来耐心地讲本该有自己参与的故事。

  无情无爱无欲无求之人在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也该随心所欲地活了。

  介泽放过了自己,不久后,姬亦却出事了。

  姬亦被委任去护送粮草,这本不是什么有难度的事情,却让一帮劫匪使了阴招。金济关以东有一条枯木道是平日运粮的必经之路,可能正是天干物燥容易起火的时节,一帮来路不明的人借着枯木朽株点火烧粮。火势迅猛来不及补救,就这样粮被烧了,运粮的人也险些葬身火海。

  “枯木粮道,也不是什么险峻地形,好端端地怎么连个粮都看不住?区区几个贼匪就能让你乱了分寸?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指望你干什么大事?还是说你不愿意真心实意在我手底下办事?”

  后恒毫不留情地训斥着管姬亦,众人无人敢帮衬说话,唯一能平息后恒火气的介泽也不能再明面上帮衬姬亦了,也只能她自求多福了。

  就在介泽惊异于后恒对姬亦过分的训斥时,承德出列了。难得这色胚站出来说句人话,姬亦感动不感动不知道,反正介泽是被感动到了:“承德好歹没辜负他好色之徒的名号。”

  “将军息怒,此次粮草被烧很可能是有心人使的离间之计。若姬亦有不轨之心,她也不会隐忍至今。金济关枯木道狭长风大,一旦起火,火势沿着朽木枯叶一路烧着很难扑灭,人也很难脱身。”承德跪下求情:“还请将军饶恕姬亦看守不当之罪。”

  一旦有人开了先例,其他人微言轻不敢出面的人也跟着跪下求情。一时间跪倒一片人为姬亦求情,也当是……为了承德的人情。

  后恒当然心里清楚,那些人烧粮就是为了让自己怀疑姬亦处理了她。后恒倒是不打算真的杀她,但总不能无故赦免了她,免不了装一回样子,再来几个人求情,事情就好办多了。

  “姬亦,既然众将为你求情,那就给你折罪的机会,承德你去告诉她折罪的规矩。”所幸押送的粮草不多,对于这种不致砍头的罪过,后恒会给一个奇怪的折罪机会。

  至于为何,介泽一点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错。

  悔不当初……罚后恒射鸟雀,如今后恒貌似有把其发扬光大的意思。

  不是所有人都有介泽的射术,不是所有人都习过丑阁箭法,姬亦去射鸟雀说白了就是去领几百军杖。再怎么也是个柔弱的女儿家,怎么能打军杖呢?

  好在后恒派承德去“教规矩”,众所周知,军杖是可以代领的。

  简直气人,活生生的大美人就这样被承德的几百军杖抢走了。一下子,介泽心里百感交集:“他不喜欢的终究不会要,我欠下的总会还的。”

  其实那日,后恒在给陛下呈的折子中描述了姬亦如何如何率宾归王,她及她的族人如何崇仰我朝昭昭之德,感念陛下宅心仁厚勤政爱民……以及承德与其如何情投意合。

  不出半月,一道皇诏,陛下为承德和姬亦赐婚,军中举办宴饮,全军上下饮酒欢愉半日,介泽的一番苦心都随着枯木道那场大火,烧没了。

  介泽的心思,该逃不过还是逃不过,至此,传说中神秘莫测的阁主大人,谣言中喜怒无常的明主大人,被自己养大的后恒拿捏的死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什么都别问,问,就是看不起介泽。

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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