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度设伏

  被库烈呵斥离开的小兵出现在了金济山的半腰处,他半跪在乔珂面前告状:“天师大人,今日库烈在背后说您坏话被我反驳后,他居然恼羞成怒扇了我一巴掌,脸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天师,他如此侮辱您,您怎么能坐视不理?”

  乔珂闭眼感受着空气中的味道,忽然,他双眸精光一闪而过,俯身拾起了挂在木丛中的一片衣料。

  衣料触感柔/滑,浅绿渐黄的熟悉颜色,上面沾着熟悉的味道。乔珂痛苦地弯腰把这一小片布料握住匿在手心里,像是很怕气味散去似得,同时低头闭眼,贪恋地闻了闻介泽的气息,卑微又可怜。

  那告状的小兵从没有见过天师如此低三下四的姿态,有些懵:“天师大人?”

  “我的人有没有受伤。”乔珂缓缓睁开眼,直起了腰。

  “差一点,对,库烈已经搭好弓了,幸亏我及时打断,不然那个不穿甲的人一定活不了。库烈用的可是强弓啊!”告状就要有告状的素质,小兵很自觉地添油加醋。

  “什么?他不穿甲?后恒是怎么照看人的?”乔珂发怒,吓得小兵以为乔珂的怒气会牵连到自己。

  “是啊,没穿铠甲,库烈起了杀心,说……说,要想擒拿后恒,先拿下那个不穿铠甲的有趣人”小兵战战兢兢地窥探着乔珂的脸色。

  乔珂将那片布料装在锦囊里,贴心口放好:“好了,知道了,你回去吧。”

  ……

  “骠骑将军,有一位兄弟自称是右将军的人,想要来见您。”

  承德正拿绢布仔细擦拭着自己的宝剑,闻言道:“放进来。”

  “是。”

  一个灰头土脸的兵士狼狈地猫着腰进了帐,他“噗通”一声跪下,瞬间涕泪齐下:“禀报骠骑将军,左右两位将军,他们……他们……”

  “怎么了?”承德丢掉手中的绢布,“噌”地合剑入鞘,“把话说清楚。”

  “我随着二位将军前去支援时,前方驻地的弟兄们已经全军覆没了,二位将军前去查看时,再次中了埋伏,性命堪忧。”小兵惶恐跪地,语气颤抖,连身子也跟着颤抖。

  “他们现在在哪里?”承德披上铠甲,整装待发。

  “以南五里处,方度谷。”小兵低头不敢看他,小声嘀咕。

  “来人,备马,告诉弟兄们跟我走。”承德一阵风似得走出帐子,没再管地上跪着的小兵。

  姚姬恰巧赶来,一席红衣外佩白甲,她拦住了承德:“夫君,你这是去哪里?”

  “叔文和熊甫受到埋伏,情况危急,我去接应他们回营。”承德步子没停,迅速点兵支应着军队。

  姚姬追上来拦住承德,“消息可靠吗?”

  承德步调一顿,望着姚姬:“此话怎讲?”

  “一种感觉,叔文将军不是那种轻易上当的人,以他的警觉,不该沦落如此境地。何况,那送信的兵士是怎样得空跑出来的?”手下牵来战马,姚姬翻鞍上马,高踞马上对承德道:“夫君,恐怕是调虎离山计,容妾代你去看看,营中有你坐镇才放心。”

  “好,一切小心,如果是圈套,立刻撤兵回来,不要硬扛。”承德倚着白马,亲昵地抓/住姚姬的纤纤玉手,低头亲了一下,道:“夫人,这白马的胸膛已经让鞍套磨坏了一点皮,小心一点,我在营中等你回来。”

  “好了,我走了。”姚姬一头黑发高高束起,她拍马而去,青丝在摇摆,承德痴/汉般地望着她的背影,留恋地体会了一下手心遗留下来的触感。

  ……

  “阿奴,我怎么觉得他们今天不来了。”宏刀隐匿在方度山谷谷口,身边的南巢强弩手呈一字摆开,强弩十箭齐搭,箭矢用精铁铸成,上面依旧淬了巨毒。

  “放心,那个后家兵中了蛊娘的毒,他不敢不说,更由不得他。”天气有些凉了,阿奴依旧衣着暴露,身上裹着猛兽的皮毛,虽然保暖但小/腿处衣不蔽体,露出女儿家特有的纤细媚骨。

  “那再等等?”宏刀耐心将要告罄,他百无聊赖地蹲在强弩手身边,往手心呵了口气。

  方度谷下来了一支队伍,强弩蓄势待发,发出紧绷的嗤嗤声。

  “那不是姬亦吗?”宏刀一下子站起来,拿手肘戳了戳阿奴。

  “姬亦投敌后,看来过得不错啊!”阿奴眯眸,亲自搭了一支毒箭,对准了谷底前进的女将领。

  “放!”宏刀一语道出,身边的百名强弩手毒箭齐发。

  姚姬刚进谷中便察觉不对,她狠狠一夹马腹,同时仰头望了一眼——上千箭矢如雨般繁密,对着谷底压了下来。

  眼前的山谷将要走尽,姚姬喝道:“快穿过去。”

  将要尽了,姚姬抽马而行,想要摆脱身后的箭雨。身后不断地响起马的嘶鸣声,士兵的呻/吟声,以及战马倒地的巨响。

  谷口的一抹光亮成了众人生的希望,姚姬带头正要冲出去,谷口上方忽然轰隆隆地落下几颗巨石。

  姚姬死命一扯缰绳,想要让马止步,可她骑乘的白马没刹住,往前一冲,夹到了两个巨石中间。

  一声泣血的马的嘶鸣声响彻山谷,白马趔趄倒地,一支毒箭呼啸而来,恰好穿过姚姬腋下……

  方度谷里,又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再过五里就要到驻军地了,坚持一下。”

  周次为后恒几人争取了撤退的时间,没一会儿,后恒几人已经将南巢追兵远远地抛开了。

  身后的贼人没有追来,幸存的几人依旧不敢松气,疲惫的马载着疲惫的人,逃难似得赶回大营。

  “阿泽,再坚持一会儿,就快到了。”后恒感到介泽箍着自己腰的双臂越来越松,有些焦急地呼唤着他。

  长时间忙于奔波,介泽体力的确有些不济,若是在以前,腰好腿好的阁主定然不会有这样的感觉。自从明城回来后,介泽心里清楚……自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阳寿将近,宛如迟暮。

  “还好,不必挂念我。”介泽抱紧身前人,埋头不去看两侧扑来的景色。

  “前面的谷封了……是方度谷,怎么会封呢?”后恒停下,身后的兵士随之停下。

  “谷里有血腥气,距离杀戮还没到一个时辰。”介泽被后恒扶着下马,他微微皱眉,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叔文和熊甫他们吗?”介泽按了按眉心,又道:“将军,方度谷里尚不太平。我们立刻绕路离开此地。”

  “走!”后恒这次将介泽护在身前,让介泽倚靠在自己怀中。

  方度谷谷底,横尸遍地,倒下的人和马被箭矢插成了筛子,无一活口……

  后恒几人绕开方度谷,从东南方辗转回营。

  ……

  同时,叔文同熊甫再次杀了回去,宏伯果真没有鬼烛的相助,单枪匹马的首领被后家兄弟二人打得喘不过起来。

  双方已经在战场上僵持了好久,眼看宏伯就要败下阵来……

  不远处黄沙扬起,马蹄声哒哒。

  “妈的,南巢那边又来支援了?”熊甫执槊捅/进一个南巢兵的心窝,骂了一句娘。

  “后家兵来支援了,速战速决!”宏伯一看形势不利,抽身就撤,南巢兵从两翼将他保护起来,拥送着首领先行离开。

  “熊甫,是后恒将军他们。”叔文冲过来随熊甫一同作战。

  “如此!兄弟们杀了宏伯那狗玩意!”有叔文掩护,有后恒做支援,熊甫热血沸腾拍马上前,高高扬起手中长槊掷向逃跑的宏伯。

  “啊!”一声呐喊,宏伯被射下了马,长槊将他钉在地上,身后逃亡的战马从他身上踏过,宏伯登时被踩成了一摊肉泥。

  熊甫振臂欢呼着,带领将士将遗留的南巢兵团团围困。

  “将军,金济关如何了?”叔文瞧到后恒身后三三两两的几人,明白了大半。

  “金济关早已失守,我军中了埋伏。”后恒虽然兵溃,傲骨犹在,他上前看了看地上的肉泥,道:“金济关内的将领是库烈。回营途中发现,方度谷谷口被巨石封住了,我们的人进不去,只能绕道至此。”

  “方度谷封了?难道方度谷内还有一战?承德不是守着大营吗?怎么会发兵方度?”叔文下意识看了看熊甫脸上的血渍,拿出一块方巾递给熊甫。

  “但愿承德没有轻易出兵。”后恒分心在介泽身上,介泽目前脸色苍白,明显受不了如此嘈杂奔波的路程。

  “对了,将军,俺和俺哥一开始差点被宏伯那孙子防火烧死,我们还以为是鬼烛来了助战,吓得俺们啊……”熊甫大咧咧地抹了一把脸上干成血痂的人血,力气大得能把五官抹掉。

  “并非鬼烛,那么说……金济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不声不响被攻下……鬼烛在金济关!他来了!”叔文猛地发声,将祸来神昧的介泽吓了一跳。

  “鬼烛能耐很大啊,改天我亲自会会他。”介泽半阖着眼眸,嘟囔一句。

  “我军与鬼烛的战事,不用你亲自去涉险,未经我的允许,你不能擅自离开半步。”后恒的语气冷冽,不容置喙地回绝了介泽。

  “我们是否应该立刻回营会见承德,问清他方度谷发生了什么,据我推断,既然鬼烛都来了,那南巢二王子也应该来了,方度谷或许就是他的主战场。”叔文文绉绉地牵马,枣红马狠狠打了一个响鼻。

  “阿昭,你还能行吗?”后恒拢着介泽的肩臂,低头沉声道:“跟着我受苦了。”

  “那让昭朏他慢些回营,俺们先回去不就成了?”熊甫突兀地捶了捶介泽肩膀角,把介泽撞得身形有些歪了,“昭朏你身体大不如前啊,刚见时还没这么弱不禁风的。”

  叔文眼角一跳,嫌丢人地拽住熊甫的臂膊:“别动手动脚,说话就好好说。”

  “将军,我无事,回吧。”介泽指尖用力,在手心掐出一道血迹,强迫自己清醒下来。

  “背着我中伤自己吗?”后恒睥睨一眼,看破了介泽的小动作,他深吸一口气拦腰抱起介泽放在马上,“不怕,有我在,轮不到你伤害自己来保持清醒。”

  介泽安慰地拍拍后恒肩膀:“召众将士回吧。”

  熊甫这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后恒将军,周司马呢?他去哪里了?”

方度设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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