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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他意料的,很多市民都来到酒店外与檀阙道别,他从前还以为檀阙很落寞,早被人遗忘了呢。他听见有老爷爷说他以前富裕时经常来这里吃饭,还在这里跳过交谊舞。有阿姨说她当年的婚礼就是在这里举办的,后来离婚了,她连前夫都快忘了,却还记得那个气派的大天井。

  陈星觉得释然。原来不只是他,原来别人也会将一部分自己停放在旧时刻,同时继续前行。

  天盛和檀阙曾经的董事到了。他看见了蒋弼之,从一辆豪华的轿车上下来。不是他那辆能跑泥路的越野,也不是那辆低调的大众,是一辆极华丽的车,旁人低呼:“幻影劳斯莱斯!”

  蒋弼之穿了一身银灰色西装,不知是什么材质,在阳光下竟然有种绸缎的流光。他依然身姿挺拔、面带得体的微笑,低声与人交谈,向市民挥手致意。

  他看向众人时,陈星的呼吸几乎停滞。他似乎感觉到有那么一刹那,两人的视线交汇了,他极为后悔自己为了看热闹站得太靠前,以为一定要被认出来了。可是蒋弼之的视线毫无停顿地从他面上滑过,继续向所有人微笑示意。

  这样华丽的蒋弼之让陈星感到陌生,就像他那辆幻影劳斯莱斯一样,像个只属于电视或者杂志的明星。

  等公交的时候,陈星在公交站的广告牌上看到宋城。

  宋城那个唱歌比赛很火,他和几个同事趁着不忙的时候一起看了转播。

  宋城的人气一直非常高,被许多人预测会拿冠军,但是决赛那天他没有发挥好,唱到一半就哭了,令声带肌肉过于紧张,半首歌都毁了。陈星的同事说这和歌也有关系,他那首歌是自己写的,叫《再见,曾经的朋友》,太平淡了,不适合在比赛的舞台上唱。

  一位女同事是宋城的粉丝,说输了比赛也没什么,他有才,长得还那么帅,已经算火了。她们这些粉丝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他,他早晚会大火。

  但是新的一年到来后,公交站台的广告撤去,又换上新的广告,又换上更新的广告,陈星都没能在视野可及的任何一个地方再看到宋城。

  他问那个女同事,最近宋城还唱歌吗?

  女同事说:“呀,我早就不粉他了,我现在是xx的老婆。”

  陈星惊讶:“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女同事大笑,“陈星你可太out了!”

  原来,一个人想彻底从你的世界里消失,竟会这么简单。而一个人想忘掉一个人,也这么容易。

  ——————上部终。

  下一章就是重逢,气氛会与之前很不一样(前面有些现实的惆怅,后面可能就算爱情的疯狂吧),就分了上下部(不代表下部也会这么长2333)。

  新站那边可以分卷,就给上下部起了名字,分别叫“桃之貌”和“菊之骨”,是88章那里,蒋弼之带着陈星品酒,酒不醉人人自醉,回到家里依然忍不住和钟乔聊陈星,说:“桃之貌,菊之骨,说的就是他。”

  上下部风格可能会相差很多,依然很忐忑……

  112、

  蒋弼之正和几名客房的负责人体验新安装的智能管家系统。

  其中一名经理中途接了个电话,听到一半即脸色剧变,低吼道:“当然算紧急事件!赶紧开门!万一搞出人命怎么办!”

  蒋弼之大步走至他旁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这经理不敢耽搁,也顾不上恭敬不恭敬,边往门外走边说道:“有客房出了紧急事件,蒋董我们边走边说。” 陈茂也紧紧跟在后面。

  有两个昨晚九点左右办理了入住的客人,今早刚叫过一次早餐服务。送餐的服务生在客房里看到疑似S、M用品的东西,床单上还有不少血迹。他故意在房间里拖延了一会儿,始终只看到一位客人,另一位不见了踪影,而叫餐的客人神色颇不自然,急急地将他撵出屋。

  这名服务生觉得可疑,立刻上报,负责人和他一起去查看时在门外听到一声惨叫。他们都被吓了一大跳,嘉宜的客房隔音都很好,若在外面都能听到,那一定是极响的声音,显然是出了大事

  蒋弼之三人赶到客房时,另一名负责人已经准备好房卡,还有两名安保人员也已经等在门口了。

  强行开/房门需要部门经理的签字,蒋弼之直接拿过笔草草签了两笔,皱紧眉头吩咐道:“开门。”

  门刚开了一条缝,立刻有断断续续的惨叫声传出来,随着房门打开、众人走进,极为荒诞可怖的一幕展现在几人眼前。

  几人同时愣住,还是蒋弼之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回身将房门紧闭,防止有更多的人看到这情景。

  凌乱的大床上有两个男人,如搏斗一般叠在一起。

  上面那个近乎赤裸,身上捆缚着古怪的绳索和皮套,露在外面的后背上满是血痕。他的四只手脚都被绑在身后,用极短的锁链连在一起,这使他几乎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但并未妨碍他强悍地死死压住身下那人,并且……

  从他的身体来看,他还很年轻,单薄而苍白,应该还是个少年,他的头发略有些长,凌乱潮湿地耷拉下来,垂在黑色的眼罩前。那个眼罩很宽大,一下子遮去半张脸,以至于让他露在外面的鲜血淋漓的的嘴和牙更显狰狞。

  他在死死咬着身下那人颈后的一块肉。

  被他咬住的那个男人穿着也很古怪,可惜他那身黑色的紧身皮衣看起来威风,却没能保护住他的脖子,大量鲜血从那少年齿间流出来,沿着黑色皮衣流到床上,洇出可怕的形状。

  下面的男人已然疼得神志不清,胡乱地喊叫挣扎,反手在那少年身上用力捶打,正打在他新鲜的伤处。可那少年就像饿了一个冬天的狼,纵使遍体鳞伤也依然死死咬住他的猎物不肯松嘴。

  蒋弼之几人愣过一下,立刻朝他们冲过去,这时那被压在下面的男人才发现有人进来了,立刻大喊救命。

  两名保安一马当先跑过去,想将两人分开。那少年很瘦小,按理说轻易就能被拉开,但稍一碰他,下面那个就会哀嚎得更响。

  蒋弼之皱眉道:“捏他的下颌,让他先松嘴。”

  其中一名保安照做——“啊——!”他的手刚碰到少年的脸,那少年就果断松开嘴,然后朝他的手咬去。

  保安疼得厉声惨叫,蒋弼之低喝:“小点声!”并快步走上前,其余的人则忙把四脚发软从床上跌下来的获救者扶起来。

  蒋弼之走到床边,一只手抓住少年脑后的头发,迫使他微微仰头,另一只手则张开虎口扣住他的下巴。

  少年立刻又放开松开嘴,向新目标咬去——后面的陈茂惊呼:“小心!”——蒋弼之没有让他得逞,虎口处一用力,少年被迫张开嘴,那保安立刻哀嚎着跑开。

  被蒋弼之抓住的少年像被俘的野兽一般在他手里挣扎,嗓子里发出不似人的嘶吼。蒋弼之环顾四周,从床上捞起一件衣物胡乱塞进他嘴里,将他放到床上,低声安抚道:“不要担心,我们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如果你肯配合,我就帮你解开。”

  野兽猛然止住一切挣扎,像是听进去了,蒋弼之便谨慎地先将他口中的衣物扯出来。

  他果然不再乱咬,却做了一个令蒋弼之极为意外的动作——他倒在床上,被反缚住手脚,缓慢而费力地仰起脖子,将鼻尖挨上蒋弼之的大腿,真如野兽一般做了个嗅闻的动作。

  黑色眼罩下的嘴唇沾了艳红的血,血迹一路淌上他雪白的脖子和胸膛。这样一双凶残而血腥的嘴唇竟脆弱地颤抖起来,他抬起头,明明被遮住眼,却像直直地望着蒋弼之,发出如幼兽般可怜无助的哀鸣:“蒋、蒋先生,是你吗?”

  蒋弼之很是意外,有些疑惑地掀开这“野兽”的眼罩,露出一双陌生又熟悉、美丽又脆弱、恐惧……而又依恋的眼。

  虽然已经许久未见,但蒋弼之还是瞬间认出他来。他震惊地弯下腰,完全是出于下意识地用被子盖住他狼藉的身体,痛惜地说道:“陈星,你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

  写完有一会热了……不敢发…………

  113、

  随着陈星羞愧地垂下头,蒋弼之也站起身来。他看眼身周的状况,那名经理在安抚那名受伤的客人,陈茂则盯着只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的陈星发愣。

  “再去开两个房间。”蒋弼之吩咐道。

  陈茂猛地回过神,将视线从陈星脸上仓皇地移开,蒋弼之不由皱了下眉,心想不能这么凑巧吧。

  他用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将绑在陈星身上的黑色绳索割断,这才发现原来这绳子只是摆设,真正束缚他的只有捆住手脚的那套锁链。

  割开绳索后他就发现这东西在陈星身上留下了痕迹,再看那套在手腕脚腕上的皮套很结实的样子,就不敢再用刀割。

  “有钥匙。”陈星小声道。

  蒋弼之起身环顾,在桌子上发现一把造型华丽的钥匙。“是这把吗?”他在床边蹲下,把钥匙拿到陈星眼前。

  陈星缓缓睁开眼,只看了一眼,就又闭上了,又缓缓地点头。

  蒋弼之将被子掀开一些,把他被锁在一起的手脚露出来。他开锁的时候,看到陈星的手腕脚腕上布满血痂和鲜血,立刻想象出陈星曾怎样剧烈挣扎。

  他心头陡然烧起一丛怒火,压低了声音问道: “他强迫你的吗?”

  打开锁,陈星的手脚便得了解放,僵硬无力地趴在床上。他听到这个问题后紧紧咬住嘴唇,微弱地摇了摇头,根本不敢睁眼,只敢在黑暗中想象蒋弼之失望厌弃的眼神。

  蒋弼之轻轻碰了碰他刚被释放的手腕,见他并不抗拒,便力度适中地帮他按摩紧张的肌肉,“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陈星难以置信地睁开眼,隔着一层泪水看蒋弼之,对方还是那般温柔小心,像对待一只遭了难的流浪狗。

  陈星干涩地吞咽一口,“后背也破了,还有……屁股……也打了……”他再次羞愧地垂下头,“不过不严重,应该没有流血。”

  蒋弼之沉重地叹了口气,抬手将他挡住眼睛的湿发拨开,一种许久未见的酸涩迅速从心底复苏。他在心里怜惜又失落地叹道:都长大了一岁了,可似乎还是什么都不懂呢。

  陈茂拿回来两张房卡。

  那人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了一下,经理客气地将他请去隔壁。他也知道丢人,平时大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十分配合地穿上外套跟着出去。

  “能走吗?”蒋弼之问陈星。

  这个房间里一片狼藉,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陈星也不愿再次久留,虚弱地撑着身子想坐起来。

  蒋弼之见他无力的样子,伸手扶住他肩膀,犹豫了一下,问他:“我抱你过去?”

  陈星不敢看他,只轻轻点了下头,又匆忙地小声提出请求:“我想穿衣服。”

  蒋弼之帮他穿上牛仔裤,T恤却是坏得不能穿了——被剪子剪的。

  蒋弼之脱下自己的西服披在他身上,弯下腰去,他本想横抱,但顾及着陈星后背都是伤口,就像大人抱孩子那样搂住他的大腿将他抱起来,陈星毕竟不是个小孩,半个身子都趴到他肩膀上。

  陈星一开始是拘谨地扶着蒋弼之的肩,然后又忍不住搂住他的脖子,小心地嗅着他身上的香水味。他最狼狈的样子都被他看到了,却没有被嫌弃。

  “你……请问你……”

  陈星陡然惊醒,睁开眼惊恐地看着一直跟着他们的陈茂。

  “小陈,你去拿些吃的过来。”蒋弼之吩咐道。

  陈茂应下,边走边回头看陈星,眼里满是疑惑。

  他们换到新房间,蒋弼之将陈星放到床上,陈星惊慌地问他:“陈经理是不是认出我来了?”

  蒋弼之也觉得纳闷,怎么早认不出来,晚认不出来,偏偏这个时候……可他看着陈星现在这个样子,又觉得他确实和两人初识那次太像了,都是一样的脆弱,一样的凄楚,一样的无助可怜、惹人心疼。

  “你头发有点长了。”他说。

  陈星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脑袋,便信了只是因为头发,“他是已经认出来了吗……”

  蒋弼之在他身边坐下,“先不管陈茂。我接下来问的问题你要诚实回答,这关系到你自己的健康。刚才那个人,他除了……打你,还做什么了吗?”

  陈星立刻摇头,反应太强烈,明显就是撒谎。

  “这种时候不要顾及其他,安全第一。”蒋弼之耐心地劝道,“你知道艾滋病吗?你刚刚有过暴露行为,有感染的风险,但如果能及时吃药就可以很大概率地预防艾滋,明白吗?”

  陈星不安地动了动,“那些东西,我自己都洗了一遍,还会被传染吗?”他说完再次羞愧地垂了下头。

  蒋弼之看着他的无知与惊慌,半晌叹了一声:“你怎么能让自己做这么危险的事呢?”

  陈星害怕地抬起头:“还危险吗?那……我上哪儿买那个药?”

  “我更直接地问你一次,你不要生气。他插ru了吗?”

  陈星脸色唰一下更白了。

  蒋弼之也是不忍心,却继续问道:“嘴,或是哪里,或者只是让他的体液进到你的身体,都要算。”

  陈星痛苦地摇了摇头,又怕蒋弼之不信,急切地解释道:“他阳痿,不然我不会愿意的。之前说好只是挨打,但他说话不算数,想让我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我不愿意,他就很生气,使劲打我……我后来被他打得有点迷糊,就咬了他。”

  蒋弼之借起身倒水的机会冷静了一下。他将水递给陈星,又拿下披在他身上的西服检查背上的伤。

  “我把医药箱落那边了,你等我一下。”蒋弼之转身欲走,陈星一把抓住他,满眼依赖。

  蒋弼之回头看他两秒,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又推开:“我马上回来。”

  蒋弼之的脑子也有些乱,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冷静,到了那间客房前才意识到房卡在陈茂身上。

  之前经理说他们是昨晚九点多开的房,到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里,陈星一直在被虐待吗?

  他皱紧眉头,盯着壁纸上一个无意义的图案出神。他明白这种心疼的感觉,即使已经时隔数月,已然陌生、淡忘,但一见面就会被轻易勾起,陈星就是有这种魔力。

  陈茂推着餐车回来了,蒋弼之让他开了门就将他支走了。他去房里拿上医药箱,又在床头柜看到陈星的钱包和一个厚信封。他拿起信封捏了捏了厚度,里面大概有五万左右。

  他从手机里翻出个号码打了过去,听对方说完后,一言不发地挂断,然后将东西一股脑全扔到餐车上,推着离开了这里。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蒋弼之将钱包和信封递给陈星。

  陈星一怔,缓缓地伸手接过来,又露出那种无地自容的表情,深深地垂下头。

  蒋弼之转过身拿药,一边说道:“如果是着急用钱,我可以借给你。”

  陈星没有吱声。

  他后背的伤看着可怖,但都不深,蒋弼之给他喷了些药,看他单薄的脊背因为药物刺激而不由自主地瑟缩,不由又是一阵怜悯。

  “先吃点东西吧。”蒋弼之朝他伸出手,陈星犹疑地握住,蒋弼之将他带到桌前,将食物摆到他面前。

  陈星乖乖地吃了两口,突然问他:“你不觉得我……我……很……”他心里明显有一个形容词,却又说不出口。

  “不觉得。好了,吃饭。”蒋弼之温和地打断他。

  陈星又吃了两口,突然崩溃地趴到桌上哭起来,“为什么每次都让你撞见?”

  蒋弼之也很无奈,在他后脑勺轻轻地抚了抚,“可能因为我酒店开得比较多吧。”

  陈星吸着鼻子抬起头看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其实我给你打过电话。”陈星说道,“但是一直打不通。”

  蒋弼之先是疑惑,随即恍然,也很遗憾:“我私人的手机号换了,因为总有媒体来骚扰。”

  陈星愣了愣,十分低落地说:“我以为你是不想理我。”

  一句话勾起蒋弼之的一些回忆,算不上美好。他换了个话题:“你需要多少钱?不用和我客气,也不用急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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