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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弼之的房间就在他斜对面。

  他咬了下嘴唇,将后背紧紧贴上门板,又把手探了进去。即至顶峰时,他突然转过身来,用额头抵住门,紧紧咬着嘴唇克制住喉咙里呻吟,扶着门板的那只手甚至痉挛似的抓挠起来,幸好这木头结实,没被他挠出指印。

  他平息片刻,弯腰抹了把门上的脏污,羞臊地吐了下舌头。

  ————

  跟疾病和药物相关的东西都是在网上看到的,不代表专业的医学态度,所以在药品名方面也做了模糊处理。

  现在粗长又甜蜜有没有!

  117、

  第二天早晨,陈星卡着时间去敲蒋弼之的卧室门:“先生,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里面传来略显低哑的一声:“我马上下去。”

  蒋弼之穿戴整齐出现在餐厅,陈星先问好:“先生早。”蒋弼之略一颔首,“早。”

  两人又变回宽厚严肃的雇主与认真负责的管家,昨晚那一瞬间的失神再次被顺利地遮掩过去。

  如此相安无事几日,到了安怡小姐回家的日子。

  陈星事先已经了解到,安怡小姐还在上高二,每两个星期回一次家,在家过一个周末再返校。他当时奇怪地问钟乔:“安怡小姐才上高二学习就这么紧张吗,两个星期才回一次家?”

  钟乔咳了咳,直接跳过这一话题说起别的。

  陈星以为蒋弼之的妹妹回家的状况会和陈月回家时很像。

  每次陈月跟着他回到小杂院,彭阿姨会喜气洋洋地从小厨房一趟一趟地往外端菜,他们四个小的则在屋里一边嗑瓜子、看电视,一边说说笑笑。别看陈月话最少,但一张嘴就是金句,常怼的他们三个当哥哥的无言以对,引得另外两人大声抱怨,小屋里热闹得很。

  可安怡小姐回家以后,家里似乎比平时还显沉默。

  陈星规规矩矩地问好:“安怡小姐好。”

  蒋安怡也文文静静地回:“陈管家好。”

  蒋弼之默不作声地瞥他们两眼,拎着蒋安怡的书包上了楼,留陈星和蒋安怡两人站在原地四目相对。

  两个年轻人都感觉到别扭。他们一个作为雇主,一个作为管家,都实在年轻了些。

  “安怡小姐先坐吧,您喝茶还是水?”

  “温水吧,谢谢。”

  陈星转身离开时,心想这不对啊,怎么搞得好像自己是主人,真正的主人倒像来做客的。而他转身以后,蒋安怡亦在偷偷打量他,觉得他很面善。

  蒋弼之下楼后大约也觉出气氛沉闷,就让提前开饭。陈星在厨房里听着外面的对话——

  “学习紧不紧?”“考试了没有?”“身体怎么样?”“和同学相处融洽吗?”

  “还好、没有、还那样、还行……”小女生的声音里带着谨慎,简直比自己在蒋弼之跟前都拘束。

  陈星咧嘴吸了口冷气,心想蒋弼之平时跟他妹妹就这样说话的?简直跟审犯人似的嘛。

  吃完饭后,蒋弼之又让陈星和蒋安怡两人去客厅“玩会儿”。

  蒋安怡和陈星互看对方一眼,各自拿了本书在沙发上坐下。陈星没多想,随便挑了个位置,蒋安怡则坐到离他稍远的沙发一头,趴在沙发侧桌上温习功课。

  不一会儿,蒋弼之下楼了,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

  陈星有些意外,以往他如果在家吃晚饭的话,吃完就会上楼。陈星默默地看眼正在做题的蒋安怡, 心想莫非他是特地下来陪妹妹的?

  蒋弼之看着沙发上的分布,竟然坐到靠近陈星的这边。

  陈星坐在他俩之间,眼睛盯着那本讲园艺的书,简直要抓头发了,心想这兄妹俩也太奇怪了吧!然而他很快意识到什么,他算了一下两人的年龄,瞬间悟到几分豪门秘辛。等他再看蒋安怡时,突然觉得她此时的样子和从前学校放假时不得不回大姑家的陈月何其相像啊。

  “安怡小姐。”陈星小声喊她。

  蒋安怡停下笔转过头来。

  陈星问她:“这几天园丁在整园子,您有什么要求吗?”

  蒋安怡瞟了蒋弼之一眼,见他在专心看邮件,便想了想说:“能添一个秋千吗?”

  “可以吧,地方那么大。”陈星随即意识到她问的是蒋弼之,便和蒋安怡一起看向蒋弼之。

  蒋弼之从邮件里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先商量,回头陈星和工人说。”

  “……安怡小姐想要什么样的秋千?”

  “带花架的那种行吗?”

  陈星一下子来了兴致,飞快在自己那本书上翻了翻,指着上面的图片问:“是这种吗?”

  蒋安怡隔着好大一段距离倾身看了看,笑起来,“差不多,秋千可以再小一点,架子再大一点,我想让花多一些。”她抽出一张演算纸,在上面飞快地描了几笔,“就像这样的。”

  陈星也歪过身子,看清后睁大了眼:“安怡小姐,您画得可真好。”

  蒋安怡腼腆地一笑:“陈管家,我们用‘你’吧,要不然感觉怪怪的。”

  陈星也笑了,又问她:“那花架上种什么花呢?”

  蒋安怡茫然地想了一会儿,“什么花又鲜艳又大,开的时间还长呢?我想让花开得越久越好。”

  陈星想了想,翻到书里的一页:“我有一个想法,往架子上爬的藤蔓可以种两个品种,然后再在花架上挂一些这样的花盆,到了花期就把花挂上,就可以一直有花开了。”

  蒋安怡倾着身子看了一眼,说:“你拿过点来可以吗?我有点看不清。”

  陈星便拿着书坐到她旁边,两人凑着那一张小侧桌一边翻书一边修改草图。

  陈星翻书的时候会时不时露出手腕处的血痂。那血痂的形状有些怪,而且两只手腕上都有,吃饭的时候蒋安怡就注意到了,此刻两人熟悉了,便关心地问他:“陈管家,你的手怎么破的?”

  陈星扯了下袖子,“不小心蹭的。”

  他神色语气都很正常,蒋安怡便没多想,将注意力重新投到秋千上。她越说越高兴,对陈星说:“陈管家,你和我一起去趟画室好吗,我想给草图上色。”

  “就在客厅画吧。”坐的远远地蒋弼之突然发话,“林医生不是说要多在公共区域……”

  蒋安怡忙打断他:“好的,我把颜料拿过来。”

  他们一直讨论到蒋安怡要睡觉的时间,两人看着那个色彩艳丽的花架很是满意。

  陈星笑道:“也不知道我们想的能不能实施,等明天园丁过来了问问他。”他回过头看向蒋弼之:“蒋先生?”

  蒋弼之抬起头来,“嗯?”

  “家里有专门的木匠吗?”

  蒋弼之翘了下嘴角,“你是说木工吗?”

  “哎对。”

  “有,你找钟乔要电话。”

  陈星放了心,又转过头对蒋安怡说:“我再问问木工能不能打出这种架子和秋千。”

  蒋安怡很开心,“谢谢你,陈管家。”她准备回屋,起身时不小心把笔碰掉,滚到沙发下面去了,陈星立刻很有眼力地趴到地上伸手去摸。

  他这个姿势使后衣襟向上滑了些许,蒋安怡看到他后背纵横交错的伤痕,登时心头一跳。

  陈星将笔摸出来递给蒋安怡,蒋安怡垂眸道了声谢,又和蒋弼之道了晚安就上楼了。

  她踩着台阶往上走时,听到她的哥哥在楼下说:“陈星,过来。”那语气是她从没听过的温和。

  她站在楼梯上往下看,客厅里的两个人都没发现她的停留,因为他们都只看到彼此。

  她看到年轻的陈管家在自己哥哥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像是逐步踏进一个气场,使他自己的气场也发生了变化。他变得越发柔和、越发愉快,甚至连走路姿势都和一开始有了很大不同,轻盈得似要飞起来一般。

  蒋安怡近乎恐惧地看了她的哥哥一眼,快步跑回自己房间。

  118、

  手腕上的血痂脱掉之后,露出新长出的嫩肉,幸好他长得白,那些痕迹不太显眼。

  钟管家给他置办了几件像样的衣服,说是工作需要。陈星从中挑了一件袖口收得比较严密的衬衣。

  陈月的骨髓穿刺出结果了,他要去趟医院。

  和往常一样,陈星单独去和医生谈话,陈月留在病房里做题,其他病人都出去做检查了,剩她一个享受这难得的清静。

  “陈……月?”

  陈月抬起头,看见一个高瘦且憔悴的年轻人,因为他戴着口罩,又比从前憔悴了许多,陈月疑惑了几秒才认出来:“严平哥哥?”

  严平笑着点了下头,指了指她旁边的空床。

  陈月放下书本下了床,扶着严平坐到那张空床上,“阿姨呢?”

  “被护士叫走了,一会儿过来。”严平还似从前那般和蔼:“病床不够,把我塞到你们女士的病房了,真是不好意思。”

  陈月忙说没关系。她小心地打量着严平,许久未见,那个高大又开朗的大哥哥竟然这般衰弱了,他甚至连自己的体重都承受不住,从前挺直的腰背如被风吹折的芦苇,颤巍巍地支撑着他惨败的躯体。

  严平察觉到她心中的惊疑,自嘲一笑:“耐药了,买不起二代,拖到加速期以后,化疗三次就成这样了。”

  陈月沉默地看着他,无法安慰,也无法鼓励。严平自己倒显得很平静,问她:“你和你哥哥还好吗?”

  当年她查出病情后第一次住院就和严平同病房。

  那时她十岁半,陈星刚满十四,两个小孩儿什么都不懂。严平安慰她、鼓励她,告诉她这是慢性病,不要紧,只要听医生的就能好。他手把手教陈星怎么买药、怎么填各种单子、怎么读检验单上的数据,教他做病号饭、教他给陈月的衣物消毒……那时候整个病房都死气沉沉的,只有严平每天都在病房里溜溜达达做着简单的运动,陈月就跟在他后面,有样学样。

  “我们……挺好的。”

  严平笑笑,“我刚才是在走廊里先看见的你哥哥,认出他来,然后才又认出你来,你们兄妹俩戴上口罩以后,只看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他顿了顿,用手比划着:“那时候你们一个这么高,一个才这么一点,一眨眼就都长大了。”

  陈月也笑,然后她看到严平的视线落在她缠着纱布的手腕上。陈月敛了笑,把那只手放到背后。

  严平淡淡地说:“之前在群里听说了,还挺惊讶的。想自杀不要在医院,会给医生惹麻烦。”

  陈月立刻露出愤怒的表情,凶狠又防备地瞪着他。要是蒋弼之在这里,看到这样的陈月,一定会暗自心惊,认为严平刚才说的十分正确——这兄妹俩的眼神简直如出一辙。

  严平对她的愤怒视而不见,指着她床头柜上的药盒问道:“那就是三代?群里都传疯了,说你哥哥供你吃了好几个月了,好多人都以为你哥哥是土豪。”他笑着看向陈月,“你要是真想放弃了,剩下的药低价转给我呗?”

  陈月猛地蹿起来把药盒抓进手里。

  严平缓缓地倚着墙躺下,“你当时流了多少血?输一次血多贵啊,人家那些志愿者鲜了血就让你这么糟蹋,真浪费。”

  陈月急促地喘了几口,“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当时是一时冲动,是我自己求的救。”

  严平像是累了,说得很慢:“一时冲动……把你哥半条命都吓没了吧?”

  陈月强撑着瞪大了眼,可眼泪还是掉出来。

  陈星指着单子上的一个数据再次同医生确认:“是说吃药六个月和十二个月的检查都达标以后就能停药,终身停药,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立刻停药,转阴以后先有计划地减量,一般还得再吃二到五年。”医生说到这里,问他:“能坚持那么久吗?如果不行,也可以按之前说的,你妹妹现在身体状况已经允许了,可以准备做手术了。”

  “做手术不如一直吃药吧?”

  “对你妹妹来说是这样。你和她只配上五个点,手术后排异反应会很大,风险比较高,费用也很高,不过肯定还是比吃药的花销少。”

  “那还是吃药吧,怎么对她好怎么治。”

  “钱能撑得住吗?”

  陈星如往常的每一次那样回答:“我会想到办法的。”

  陈星想了想,又问:“停药是不是就算治愈了?”

  “从医学上讲,可以这么认为。”

  陈星听后没有太大反应,反而有些愣住。

  医生在这里待了很多年,眼睁睁看着疾病是如何夺走人们的笑容和眼泪的。

  “听到好消息也不笑一笑?”

  陈星怔了怔,终于咧嘴笑起来,颊边现出两个小梨涡,“谢谢医生。”

  医生欣慰地叹了一声,也笑起来。他们医生之所以能在这个科室坚持这么久,不就是因为还有这样的笑脸嘛。

  严平见陈月平静些了,继续说道:“跟你说个事。我有一回刚做完化疗,是最难受的时候,在群里看见他们讨论你在吃三代药,我竟然开始怨我父母,怨他们为什么还不如你哥哥那么个孩子勇敢,为什么那么轻易就说放弃……”他羞愧地摇了摇头,“我竟然会怨恨为我付出了所有的父母,事后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你看,疾病会让人不正常,你要是不反抗,你就是向它投降。”

  “我看你现在状态不错,再坚持坚持,没准哪天三代也能进医保了。你可不只是你哥哥的负担,你也是他的希望。病人的家属都太辛苦了,有时候可能会显出不耐烦,好像你是个累赘,但那都只是一时的心烦,就像你有时也心灰意冷一样,都不是真的。”

  陈月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只一个劲点头又摇头。她的哥哥从没有对自己不耐烦过,更没有将她当做累赘,他远比他看上去更细腻敏感。陈月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她险些夺走她哥哥唯一的亲人。

  “谢谢你,严平哥哥。”

  严平躺在床上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别谢我。如果刚才你说你愿意把药低价转给我,我一定会买的。”他在头上随手一抓就抓下一把头发,“看,都快秃了。”

  陈星同陈月告别时,陈月递给他一张折了好几下的小纸条,“哥,你回了住处再看。”

  陈星满口答应,结果刚走出病房就赶紧打开,生怕是什么诀别信。他看了几个字,眼圈开始泛红,匆匆扫了两眼就将纸条收了起来。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他接到蒋弼之的电话,对他说钟乔在开车,让他去干洗店取一下衣服。

  陈星很抱歉地说他在外面,正准备回去,可能会来不及。

  蒋弼之问:“你在哪儿?”

  “……xx医院。”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你在医院门口等一会儿,我让钟乔接你一趟。”

  陈星还推辞,被蒋弼之言简意赅地拒绝。他挂掉电话后忍不住又把陈月给他的字条拿出来看了一眼,又忙塞回兜里,在心里说:别哭别哭别哭,别丢人。

  蒋弼之他们很快就到了,陈星坐进副驾,听见钟乔问:“小陈先生,你来医院怎么也不和先生说一声?这里离公司很近,你早晨搭先生的车过来多方便,跟先生不用这么客气。”

  陈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当时没想起来。”

  车里静了一会儿,蒋弼之突然问他:“来看你妹妹?”

  陈星回过头来,“是,今天有个检查出结果,和医生聊了聊。”他知道自己现在有些过于兴奋,提醒自己不要忘乎所以地说别人不感兴趣的话题。

  “结果怎么样?”

  陈星忍不住笑了,眼睛都弯起来:“挺好的!新药对她特别有效,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还能接着去上学。”

  蒋弼之不由也微笑起来,“那就好。”

  “衣服怎么办?我明天去取吗?”

  蒋弼之替钟乔答了:“不着急,让他们送。”

  到家后,钟乔没和他们一起进去,陈星和蒋弼之两人在玄关处一前一后地换鞋,蒋弼之突然问道:“以前也这样吗?你自己一个人去医院?”

  陈星一怔,“嗯……是。”

  晚上吃完饭,蒋弼之没有去书房,而是同蒋安怡在家时那样,拿了个平板电脑坐在沙发上办公。陈星则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捧着手机刷题,时不时抬眼偷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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