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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提甜酒,薛先生拍了下手掌,“我想起来了!TBA是不是?”他用手肘杵了林先生一下,“当时咱们就猜那酒绝对不是老蒋自己喝,肯定是借花献佛。”他向蒋弼之求证:“我是不是猜对了?你让我找的那瓶甜白是不是给陈星的?”

  蒋弼之在陈星说话时一直看着他,此时陈星也看向了他,两人其实只对视了一瞬,却在这瞬间一起脱离了这个房间,在对方的眼神里飞速重历了那次美好。

  蒋弼之收回目光,冲着薛先生微微颔首。

  薛先生又得意地抚了下掌,对陈星笑道:“我们当时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就给你起了个代号,叫‘甜白’。”

  林太太笑出声,“今天一见到本人,觉得这代号起得蛮好。”

  陈星白/皙的脸蛋上已经满是红晕了。

  蒋弼之先看他一眼,见他虽然羞涩,但其实是喜欢听的,才无奈笑道:“你们可真是……”

  “我们真是什么?八卦?”薛先生比之前更有兴致了,“那就接着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确定的关系?你们是去年……中是吧,那会儿就认识了,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们。老蒋你这不对啊,有了好事得先通知我们呀,去年咱们一起喝酒的时候还瞒着。”

  蒋弼之淡声道:“不是瞒着,我们是才在一起的。”

  “不能吧?你可不是这么低效的人。”

  陈星看了蒋弼之一眼,“蒋先生说的是真的,我们中间分开过一段时间,都怪我以前脾气太冲。”

  林太太说道:“年轻人嘛,有点脾气是正常的,老蒋你得让着点陈星。”

  蒋弼之点头:“是是,一定。陈星很懂事,那时的事都怪我。”

  有朋友笑道:“老蒋现在脾气真是好多了,以前年轻的时候可真是火爆脾气,詹姆斯见识过,他刚去英国那会儿……”

  陈星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讲蒋弼之在英国跟人打架的事, 简直是大开眼界。

  蒋弼之面露纠结,想同陈星解释又不想被别人听到,只在他耳边小声道:“是对方先挑衅的,正巧那天我心情不好。”

  有朋友大笑:“难得看他吃瘪!快想想他还有什么糗事,赶紧说给陈星听。”

  大家兴高采烈地回想半晌,却发现蒋弼之这人厉害得很,好像除却那一桩不能完全算是糗事的事,就再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上了。

  话题便又转回陈星身上,“那后来怎么又在一起了?是谁追的谁?”

  陈星给足蒋弼之面子:“是我来蒋先生这里做管家以后,我追的蒋先生。”

  薛先生大笑道:“你上当了,他那时候肯定是对你有意,故意让你来家里做管家。我认识他快十年了,他这人地盘意识比老虎还强,轻易不让别人进门。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啦,你当时要是沉得住气,肯定就是他追你了。”

  陈星笑而不语。

  薛先生以为他不信,继续道:“你信我的,我当时还给他介绍人来着,艺术学院学艺术的大学生,长得也挺帅的——”

  陈星瞧了蒋弼之一眼。

  蒋弼之头疼地指指他朋友:“你差不多行了啊。”

  薛先生笑道:“——虽然挺帅的,但是比起陈星还是差远了。当时在饭桌上,那小伙子明显是看上咱们老蒋了,结果老蒋那个不解风情哦,说什么,我不喜欢画画……”他问林先生:“他当时是那么说的吧?”

  林先生笑吟吟道:“我觉得你记错了,我记得老蒋当时就没怎么跟那小伙子说话。”

  薛先生看向陈星:“看吧,他一直想着你呢,有个说法叫什么来着?曾经沧海……”

  蒋弼之打断他:“老薛,喝多了啊。”

  薛先生笑呵呵地住了嘴。

  蒋弼之转头看向陈星,见对方眼睛亮莹莹地看着自己,盛满惊喜与感动,与他依偎的姿势也更加亲密。

  蒋弼之心头颤动着移开视线,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林太太又发现问题,“陈星平时也喊他‘蒋先生’?”

  陈星忙坐直了,点点头,“嗯。”

  好几个人同时说道:“太生疏了吧!”

  陈星的解释竟与蒋弼之之前敷衍蒋怀中时的说法一模一样:“喊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林太太笑道:“那现在不正好是个好机会。陈星,他平时喊你什么?”

  陈星脸瞬间就热了,刚要说什么,被蒋弼之拦了去:“就是喊小名嘛,怎么你也开始逗他?”

  林太太被他这护犊子的模样逗得前仰后合说不出话来,拍拍林先生,对方替她说道:“可惜弼之没有小名,那喊大名也行吧?”

  陈星脊背挺得直直的,飞快地看了蒋弼之一眼,下意识想问他:“蒋——”却在对方眼里看到几许期待。

  他的嘴巴张着,舌头僵着,像被按了暂停键,暗自攒着劲儿,终于轻飘飘地喊出来,嘴巴在蒋弼之的注视下闭一下又开一下:“——弼之。”

  林太太笑得不行了,把脸埋到丈夫肩上,“天啊太可爱了,脸都红了。”

  陈星用手背碰了下自己脸颊,脸上比刚才红得更厉害了。

  蒋弼之将视线从他脸上收回,稍显严肃地说道:“想问的都问了,可以了吧?”

  朋友们立刻会意,他这是不让问了,有人笑道:“可以了,再问就是欺负陈星老实了。”

  过了一会儿,林先生拿出自己最近感兴趣的一样乐器,和笛子很像,“这个叫‘篪’,唐代以前就有了,低音似埙,中音似箫,高音似笛,现在已经快失传了。”

  有朋友笑道:“难怪今天你们夫妻俩穿成中国风,老林这是又开始钻研了。”

  林先生笑笑,开始给大家演奏。

  古老的乐器有着悠扬婉转而略带萧索的音色。林先生目前只会吹奏简单的旋律,但因着古老乐器自有的魅力,那些旋律都极为动听。大家这时都有些累了,一边喝着手里的饮品一边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三三两两低声交谈几句,气氛十分惬意。

  陈星和蒋弼之依偎在一起,听着听着,陈星先打了个哈欠,蒋弼之并没有看他,却也紧跟着打了个哈欠,用手遮挡着。

  林太太总是最细心的那个,笑着指指他们:“你们看看这两人,打哈欠都一起。陈星今天最辛苦,要不我们今晚就到这里吧?”

  林先生停止了演奏,“我吹得不好,明天如果有机会把真正的国乐大师请过来给你们演奏一下。”

  朋友里也有喜欢音乐的,问道:“哪个大师,我认识吗?”

  “你应该见过,就是梁老。”

  一直喝酒神游的蒋怀中猛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林叔,是上次我麻烦你请的那个梁老?”

  “对,你上次是请他指导什么歌手是吧?”

  蒋怀中握紧手里的酒杯,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是。”他咬咬牙,“林叔,能不能把梁老的号码给我?我给弄丢了。”

  “当然。”林先生把自己的乐器收起来,太太帮他撑着袋子,同时极自然地向前倾身同先生碰了碰嘴唇,是个很轻浅的吻,低声赞赏道:“今天晚上吹得比平时好。”

  蒋弼之家里虽大,但是客房有限,多数客人都被蒋弼之安排去了酒店,剩下的最亲近的几个,像林氏夫妇、薛先生他们就和蒋怀中一样被钟乔安排去了客房。

  蒋弼之先陪陈星上了楼,问他:“累吗?”

  “有一点。”

  “他们问太多了是不是?”

  陈星笑起来,“您还跟人打过架呢?”

  “重新问一遍。”

  “嗯?……哦……”陈星脸上又红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害羞,小声道:“‘你’还跟人打过架呢?”

  蒋弼之没有回答他,只是低低地笑起来。

  陈星飞快地拉起他的手带他去了阳台,指着头顶的夜空说:“蒋弼之,你看今晚的月色好美呀。”

  蒋弼之抬头看眼灰蒙蒙没有半点光亮的夜空,并没有理解,却莫名觉得愉悦,眼里一直带着笑意,“嗯。”

  陈星发笑,“‘嗯’什么‘嗯’?您……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陈星仰脸看着他,脸庞皎洁胜过满月,眼眸明亮胜过星辰。

  这是表白的意思呀。

  蒋弼之低头看着他,无师自通了,抬手抚上陈星的脸,低声道:“今晚的星光好美。”

  ————————

  之前在群里面大家一起讨论爱情,哈哈哈哈,好正经的一个读书群,我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觉得,现在似乎是老蒋爱星星更多一点了。星星的爱是出自本能,有点半无意识的感觉,好像还是有点从自己出发的意思;老蒋的爱是有意识的,是主动地去爱,完全从星星的身上出发,看起来没有本能的爱热烈,但是我觉得有种有意识的爱更难得和可贵。

  160、

  蒋弼之把陈星送回卧室后又下了楼,看见老薛正在他们平时活动的客厅里溜达。

  见他下楼,老薛指着沙发前的山羊毛地毯问道:“之前那条波斯毯怎么换了?这长羊毛不合你审美啊。”

  他们都是多年的朋友,蒋弼之同他说话也不客气:“懂不懂礼貌?这是我们私人区域,谁让你进来的?”

  老薛就笑,“‘我们’?你瞧你这一副居家男人的架势。”

  蒋弼之也笑了,从酒柜里挑了瓶气泡酒,问他:“这个?”

  “没劲。来个威士忌。”

  蒋弼之刚要说什么就被老薛堵回去:“你看你喝半天酒还没醉多没劲!来个威士忌!”

  “行行,威士忌。”蒋弼之不跟半醉的人费口舌,老薛个性里有些地方跟陈星挺像,有时候会犯倔,心情好的时候会有点臭贫和话痨。

  两人拿着酒回了茶室,屋里只剩蒋怀中一个,已经醉到两眼发直,抱住酒杯一口一口惯性地喝着。

  “行了别喝了,睡觉去吧。”蒋弼之从他手里抽走杯子。

  蒋怀中迟钝地眨了下眼,往沙发里一瘫,“我再坐会儿。”

  老薛问:“怀中今天怎么这么蔫?”

  蒋弼之带着他坐到不远处的沙发上,给两人倒上酒,“刚才老林提了个什么乐器大师,让他想起之前分手的一个歌手了。”

  老薛“啧”了一声,“怀中什么时候这么墨迹了?要是还喜欢就追回来,自己在这儿喝闷酒算个什么事。”

  蒋弼之摇摇头:“谁知道?他之前喝醉了跟我说过一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都没听清他说什么,等酒醒了再问又不说了。”

  老薛乐了一会儿,“年轻人哪有不失恋的,不说他了。我主要是想问你,你这老树开花的架势是怎么个情况?怎么刚确定关系不到俩月就这么隆重地介绍给我们?忒不像你了。”

  蒋弼之低头喝了口酒,嗤道:“什么老树开花,你当着陈星的面别老这么胡说八道的。”

  老薛指着他一脸嫌弃道:“你自己知道你现在什么表情吗?这嘴角抬了一晚上就没下去过,至于这么高兴吗?”

  “你们过来了我当然高兴。”

  老薛笑道:“你就扯吧,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你家聚。哎,你跟那小孩儿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转性喜欢这种年轻漂亮的了?”

  “什么小孩儿?他成年了,而且有名字。”

  “是是,陈星。怀中之前说的真对,一句都说不得。也不是说他年纪小,其实也不算太小,就是,怎么说,看着不是那种成熟懂事的性格,当然我不是说他不好啊,就是觉得跟你不太搭。”

  蒋弼之微微往前倾了下/身,认真地看着自己老友: “陈星其实很有思想,也很懂事,他就是眼睛太大显得年纪小,又爱笑,就好像没什么心思。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怕他是那种轻浮浅薄的那种花瓶,是吧?——真不是,他该稳重的时候就稳重了,你看他之前跟着钟乔干活的时候怎么样?很踏实吧?”

  “对我还想问你呢,什么情况啊?都谈恋爱了还让人家伺候你,这有点别扭吧?”

  蒋弼之微微叹气,“他家境不好,之前经济上遇到点困难,我借了些钱给他,他给我做管家算是还钱吧,要不然他拿着那些钱觉得烫手。我最近一直想把他安排到天盛去,但是一时还没想到合适的职位。”

  “天盛那么大,还找不出个闲职了?”

  “闲职肯定不行,必须得是有活可干的岗位,不然他觉得拿闲钱心里难受,而且他很聪明,也上进,放在闲职太屈才了。”

  老薛挑了下眉,“呦,这小孩儿。他欠你多少钱?这算以身相许了?”

  蒋弼之淡笑着摇了摇头,“就几十万。跟钱没关系,他之前就……对了,你别在他面前提以前的事,我们之前闹过挺不愉快的事,别再提了。”

  “什么不愉快?”

  蒋弼之没吱声,低头喝了口酒。

  老薛知道他不想说的,别人怎么问也不可能问出来的,便换了个话题:“你刚说他家境不好,那你们这……”他两手做了个上下的动作,“是不是差得有点多啊?”

  蒋弼之有些失望,“你怎么也俗气了?我以为你们俩能挺投缘的。”

  老薛忙道:“我不是说他不好啊……这跟俗气没关系,现在这个时代就这样,你是没见过,那种从小穷大的漂亮姑娘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算了不说这个,你现在肯定听不进去。我对陈星没意见,就是怕你们不合适,我说得直白点,两人相处可不只是肉/体交流,我自己也找过年轻漂亮的对象,知道那种快感,刺激、浪漫、过瘾,是很爽,谁不喜欢年轻漂亮的?但是冲动过后呢?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而且年纪太小还是会有很多问题,尤其是男孩儿,咱们都是那个岁数过来的,我主要是怕你累。”

  蒋弼之笑了,他朋友问题太多,他只拣着想回答的说:“有的人是越靠近越觉得乏味,有的人是越靠近越觉得耀眼。我问你,你觉得我话多吗?”

  老薛嗤笑:“你?你要不喝点酒,想从你嘴里撬个字出来难死了。”

  蒋弼之笑意更明显了,“我跟陈星每天有说不完的话,要不是还有工作,真恨不能天天和他坐在沙发上聊天。他说的每个字我都觉得有意思,我说的每个字他都感兴趣,而且能理解。”他顺便回答了之前那个问题,“能听懂我说话的人不多。如果他只是爱我的钱,他做不到这一点。”

  老薛这下是真的惊叹了,“真的假的?你们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蒋弼之给他讲了陈星从迈巴赫猜到他隐秘理想的事,总结道:“你绝对想象不到一个聪明又敏感的人把他全部的好意都放你身上是种什么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太奇妙了。我以前就是太功利,很厌恶浪费时间。跟陈星在一起以后才觉得,能有人陪着你一起心甘情愿地浪费时间才是幸福——”

  “幸福?!”老薛惊讶地打断他:“这词太大了吧!”

  蒋弼之笑着喝了口酒,“我每天看见他笑,看见他高兴,我就觉得别无所求了。”

  老薛摇了摇头:“本来还想劝你适当抽离一点,我和老林私底下说来着,觉得你这有点青春期初恋的架势,怕你陷太深。”

  “不陷进去有什么意思?老薛我跟你讲,那种隔着一层的恋爱太没劲了,两个人都站在安全区,用装出来的美好的一面去看对方装出来的美好的一面,那简直无聊透顶,都是假的。你试过两个人一起失控的感觉吗?危险又安全,简直太美妙了,我建议你可以尝试一下。”

  老薛忍不住笑骂了一句,“你让我缓缓,你这变化太大了,我有点不习惯。”

  陈星在睡梦中感觉有人在亲自己,熟悉的气息让他放心,半梦半醒地与人接吻,直到对方舌头侵入太深,他终于完全醒了,发现是蒋弼之伏在他身上,几乎一半的体重都压了下来,将他搂得紧紧的。

  “把你吵醒了?”蒋弼之和分开些距离,有些抱歉地说道。

  陈星睡得正香时被他闹醒,一点也不生气,眯着眼睛笑起来:“您后来又喝酒了?”

  蒋弼之低头啄他嘴唇,“是‘你’,‘你、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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